第116章
“师兄,凌爽他一直在摧残我,他根本不尊重我。我想好了,我就要走,你带我走吧。”
什么叫他带他走?
“尊重是靠自己挣来的。”余寻光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激动的学弟,终于冷下了脸。
老实说,因为不能完全跟他感同身受,他不敢对他妄加评价。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做逃兵啊。
“武晨远,你知道你现在离组,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剧组开机了,男主角受不了压力,半道违约跑了,会有多少个工作人员的心血付诸一炬?这简直像个笑话。
而且这种事传出去对武晨远自己好吗?
“你拍戏是签了合同的,你想过你这种行为叫违约,是可以上升到道德层面的吗?我希望你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在说气话,那我还能继续安慰你。”
武晨远能听出余寻光话里的意思。他对凌爽的责骂感到气愤,对余寻光的谴责却只剩下委屈。
他伸手,希望余寻光给他一个拥抱。
余寻光却推开了他,“你不是个孩子了,自己站着!”
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他都不知道武晨远是天真,还是愚蠢。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是武晨远明白一个做演员的尊严,而不是畏畏缩缩的依赖!
武晨远却不懂,他心里再次砸下一块巨石,他被余寻光冰冷的目光刺得直接落泪。
连余师兄都觉得他没用吗?
“师,师兄……”
他又害怕得哽咽了一声,不敢哭,生怕余寻光会更嫌弃他。
余寻光看了看周围围观群众透过来的眼神,为了减少影响,他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他冷酷的没有给出半点师弟需要的温情。
他希望他能明白。
“你只是一个新人,你的能力是你在剧组立足的唯一根本。一个演员,演不出效果,你还指望着别人捧着你,你把表演当什么?”
“你说凌爽摧残你,可你进的是他的组,你不适应他,等着他来适应你吗?武晨远,你以为你还是在学校跟同学做小组作业呢。剧组里那么多人,你拖自己的同时也在拖死他们,你明不明白!”
余寻光真的觉得,只要能演好戏,什么都不重要。有哪个演员一进组就能和导演建立起默契的?只要能演好戏,挨两句骂能算什么。
“你不去领会角色的感受,反而把自己的感受放到第一,你明不明白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少爷体验生活的!”
做演员,本身就是需要抗压能力的。入这行的哪一个人没有经历过高压?方正蓉被污蔑当小三,章晔被造谣变性人,余寻光也不知道以后等待自己的脏水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要撑住,因为撑不住整个职业生涯就毁了。
武晨远现在遇到的工作重压确实是灭顶之灾,可他要是撑不住,怎么谈更远的未来?
余寻光最后跟他说:“小武,你得先尊重戏,别人才会尊重你。困难在逃避之前是可以解决的,你现在要是走了,你一辈子都是懦夫。我言尽于此,你大可以走,走了记得转行,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我瞧不起你!”
接下来他没再管他,直接迈大步追上了在路口等他们的助理。
出了这条街,他们开来的车在路边停着。彼时,车的周围围了一圈小孩,正乐呵呵的往车头上贴贴纸。
祖宗诶,可不能这么糟蹋。
翁想想的助理赶紧去驱赶这群凑热闹的孩子,武晨远则是帮忙开门,让余寻光上车。
余寻光心里想着事,关门时没控制住,用了些力气。
他没发觉,依旧对翁想想的助理说:“我差点忘了,待会儿在镇上的五金店停一下,我得给家里买个新的水泵。”
“好。”助理系好安全带,越过余寻光,看着不远处的武晨远。
他挨着墙根,远远的望着这边,并没走过来。
余寻光压下嘴角,扣上安全带。
助理知道余寻光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时间,他不敢开口说话,只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他。
余寻光是生气,可他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他知道他崇拜他,他还那么说,就是想让他留下来。
武晨远看眼神是个脾气倔的孩子,他只是一时糊涂,余寻光相信只要他想明白了,他绝对能撑下来。
只要撑下来就好了。
他不愿意把坏情绪带给别人,于是通过吐息快速调整。
助理看他居然在主动克制,知道他不会迁怒自己,才开口安慰,“余老师,小孩子不懂事嘛。”
“他就是跟凌爽杠上了。”余寻光一语道出本质。
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天生不对付的人。
想完,余寻光又直接给气笑了。
谁能受的住凌爽那臭脾气啊?
“余老师?”
“走吧。”
回程的时候,余寻光开着窗户。
风迎面吹来,吹走他的烦恼。
事情全部解决了,接下来他沉静下心,好好的拍他的桐庐村。
从这天之后,余寻光就没出去过。
哪怕8月初《风雅颂》播了,热播,收视破3了,他也没出去。
他彻底沉淀下来,专心的演绎江瑞安。
《金满桐庐村》的剧本不比《风雅颂》优秀,但是「江瑞安」这个人物却莫名的与余寻光契合。加上翁想想已经代入角色,后期两人配合着,可以说是将两个角色演出了罕见的生命力。
「江瑞安」和「夏歆」完全脱去了余寻光和翁想想的个人光环,变成了两个独立又真实的人。
王宗伦看着这样的戏,一阵沉思。
8月28号,历时两个月,《金满桐庐村》杀青。
期间,余寻光关注过《昆仑玉》的剧组。武晨远果然没走,这是好事。但他又担心武晨远继续犯倔,所以联系了班主任常老师,把武晨远的事跟她说了。
有班主任关心,武晨远可能会好受些。
《金满桐庐村》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是江瑞安和夏歆的婚宴戏,翁想想大手一挥,真的做了十几桌酒席,请三合村的村民吃饭。
人多了,拍起来会更真实好看。
知道自己媳妇儿要“结婚”,凌爽一个电话打给余寻光。
手机一拿到耳边,便是凌爽的京片儿式嘴贫,“哟,我还以为您老会挂我电话呢。”
余寻光的气性没那么大,“倒不至于。”
“行吧,你好好的,我没什么事,就想告诉你今天不能去参加你俩的「婚礼」了。”
余寻光知道,凌爽说是“婚礼”,实际上指的是杀青宴。
人家都主动示好了,他便关心了一句,“你那边的进度怎么样?”
“马马虎虎。”凌爽大概又在抽烟,呛了一声。
余寻光又问:“武晨远状态还好?”
凌爽直哼哼,“那小子可有劲儿了。”
自从那天送走余寻光之后武晨远就奇奇怪怪,后天有一天,他似乎是想通了,每天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完全免疫了他的驯人手段不说,还变得特爱往监视器、灯光、美术那边凑。
凌爽吧嗒着嘴,突然说:“我和他天生不对付,他也恨我。”
余寻光听声音都能想象的到凌爽那张发愁的脸。
“你本来就挺招人恨。”
凌爽说:“是我着急了,我想着,赶今年11月的金贝壳奖。”
余寻光算了一下,问:“你别是在集邮吧?”
欧洲三大奖,凌爽都拿过“最佳导演”的提名,真拿他也拿了俩。
凌爽嘚瑟了一下,“有那个意思。”
余寻光知道,凭凌爽的实力,他拿奖不难,“那我先提前恭喜你。”
“别寒碜我啊。”他说着哎呀了两声,似乎在不好意思,“余寻光,你那一天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在此向你提出反思,演员确实不能是承载导演意志和欲望的工具。”
要凌爽说出这种话,可太难得了。
一瞬间,余寻光的眉目变得极其温柔,“我一直认为,好的作品是创作出来的,是导演和演员一起创作的。”
“嗯,现在我认可你的观点。”
“你给武晨远道歉了吗?”
凌爽打碎武晨远作为演员的自恋与自信,虽说是想撇开他的个人特质,但他的手法太极端,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正如余寻光所说,他的做法很自私,他甚至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毁了武晨远,他之前简直是把武晨远当成了一个一次性的用具。
凌爽含糊了一声,“说不出口。”
他又瞎贫,“我直接给他下跪吧,你觉得怎么样?啧,不行,可我这膝盖是用来跪祖宗和老婆的,他不合适啊。”
余寻光静静的听着他纠结。
后来,凌爽说出一句自白,“我心目中最合适演[阿拓]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余寻光早看出来了,“你真够自恋的。”
凌爽便笑。他又说:“余寻光,你说咱俩,交浅言深,我觉得挺好,咱们继续保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