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楼明岚目光掠过他不知何时泛红的耳根,终于放过他,慢条斯理地转身重新对着箭靶方向。
破空声响,这一箭正中红心。
谢鸢看着楼明岚朝自己走过来。
其实是有那么一瞬间想拉弓对准那个人的,像真正的疯子一样,让箭矢擦着他的脸飞向箭靶,那无疑是最能达到目的的选择,是演戏,也是回敬。
心里的深渊在不断扩大,谢鸢走在钢丝线上,清楚地看见冲动和后怕,在红线之外,他会变成一个疯子,一如那天坐在车里。
握弓的手绷出了青筋,几个呼吸之后,他到底是没有这么做,只是重新站回箭靶之前,拉弓瞄准。
插着箭簇的红心仿佛变成了心里的红线,吸引着谢鸢,也警醒着谢鸢,于是所有的冲动汇聚于指尖。
“啪”的一声弦响,那支箭簇从谢鸢手中飞速射出,沉闷又凶狠地插进红心,尾羽惊颤,打掉了先前属于楼明岚的那支。
这一箭漂亮得让围观群众忘记了立场,大喝一声一声牛逼!楼明岚扬起眉稍,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赏目光,还冲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谢鸢看见了,不自觉舔了舔嘴角唇环,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
抛开其他不谈,两人你来我往的比试算得上一句精彩,之后楼明岚的发挥依旧稳定,最后两支箭都是正中红心,总分直接刷新的第一名的记录。
谢鸢瞧见之后,最后一箭直接放弃,笑笑低头认了输。
楼明岚没有为难他,淡声回了一句:“你也不错。”
于是这场比试,以岚董“碾压”胜出,谢鸢收获一堆鄙视眼神结束。
盛宁看着楼明岚一幅风轻云淡的淡漠模样,内心五味杂成,表情活像是便秘三天,沉默半晌,只能竖个大拇指,由衷赞道:“你可真会玩。”
楼明岚:“也就一般。”
盛宁:“……”
这厢比赛结束,谢鸢就和纪承去了别处,而楼明岚这边,楼明月等人早在击剑比赛结束之后离开了,他也没多留,和盛宁一起去了停车场。
俩人正说着之后的工作安排,前面昏暗的角落里忽响起脚步声。随后,谢鸢那张俊朗的混血面容于光亮中浮现。他的额发和鬓角有些湿润,一侧头发抓在脑后,像是洗过脸顺手捯饬了发型,模样张扬,但表情却很温和,叫了一声“岚董”。
盛宁瞧见他手里拿着个礼物一样的黑色檀木盒子,隧很识趣地跟楼明岚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之后安静的vip停车场区域,只剩下楼明岚和谢鸢相对而立。
楼明岚的目光在他手里的盒子上停了一秒,明知故问:“怎么了?”
“这个大概是弄错了,”谢鸢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怎么送我这儿来了。”
那盒子里正是先前射箭竞技区第一名的奖励,那串由黑肉老山檀搭配满肉南红珠做成的佛珠手串。
楼明岚没接,说:“没送错,就是给你的。”
谢鸢愣了一瞬,旋即笑道:“就算我那一箭没有失误,我也赢不了你,所以这个是你的。”
楼明岚看着他,目光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观察谢鸢是不是在装傻。
可谢鸢神色平静,昏暗的猫眼里只有近似真诚的平静。
楼明岚伸手接过,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那串放了快两年的佛珠串,质感细腻,淡香扑鼻。
“手。”他简洁开口。
谢鸢眉梢幅度很小地动了一下,没有动作,直到楼明岚抬眼看过来,他才伸出手,向上展开手心。
落在他手心的不是空盒子,也不是佛珠串,而是楼明岚修长而温热的手指,握着他的手,将那串佛珠戴上他的手腕,正好压在他手腕上那条红线上。
皮肤相触的温热触感让谢鸢觉得痒,随后又是珠子传递的凉,楼明岚依然握着他的手,拇指指腹好似不经意地摩擦着红线旁边的小蝴蝶。
一瞬间,手腕上的痒变成了麻,沿着血脉传到心脏里,那个猜测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不想承认,却也没有否认,钟摆似的在红线两侧摇摆不定。
随后楼明岚松了手,指腹轻轻地拨了一下那颗贴着红色小蝴蝶的南红珠子,他沉缓的嗓音,让答案过了界,落了地。
“跟你比不是因为我想要,而是不想我的东西,让旁人沾手而已。”楼明岚注视着他,幽深眼底好似藏着一段尘封的过往。“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礼物。”
第36章
36
谢鸢戴着那串佛珠离开了。
回到车边,纪承侧眸看了他一眼,问他刚才干什么去了。
谢鸢摸着手腕,敷衍说了句“没什么”,上车坐好。
纪承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没再问。随后车辆离开越界,驶上津市大桥的时候,纪承瞥见了他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正是先前和楼明岚争夺的那串。
“这佛珠怎么到你这来了,”纪承疑惑问,“你不是输给岚董了吗?”
谢鸢摩挲的手指一顿,侧眸看了一眼纪承,随口说:“虽然输了,但我也算是破了记录。”虽然只超过了0.1。
“那也不对啊,”纪承说,“你没赢岚董,不管破没破纪录都算失败。”
“嗯?”谢鸢闻言露出疑惑表情。纪承便说起他在围观比赛时听到的隐藏信息:“射箭区第一名的纪录就是岚董打出来的,你这佛珠也是他当时留下的奖品。”
谢鸢的心猛然一动,后面纪承又说什么越界的隐藏规则——直接和记录维持者本人对上,不管是不是破了原本的纪录,只要没赢,就都等于失败,他都没有听见,脑海里只有楼明岚低缓嗓音说的那句“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当比赛结束,侍者将那檀木盒子送过来时,谢鸢不是没想过是楼明岚的安排,只是没让自己去想,假装只是个误会,可楼明岚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上台是因为不想自己的东西被谢鸢赢下来给了别的女孩子。
让侍者送过来是因为那是他想给谢鸢的东西。
那让人遐想的眼神,让人心动的声音,无一不在把谢鸢往红线临界点推,全凭着一点理智,一点后怕,吊着他没有继续往下深思。
“不过岚董竟然把这东西给你了,果然如旁人所言,心胸宽广。”纪承啧啧赞赏,随后嫌弃地看向谢鸢,“既然人家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以后可就别再去招惹人家了,咱们跟岚董之间的差距,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那不是咱们能再三招惹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奔驰车已经驶离横跨津江的津市大桥,属于津北繁华夜景逐渐退去,他们进入了僻静而沉默的津南区。
谢鸢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分寸。”
回到自家别墅,谢鸢进入房间,就摘下了腕上佛珠,打开床头的保险柜。
卧室没开灯,只有保险柜里自带的微弱灯光,铺洒在精致昂贵的腕表和温润珍珠袖扣上,以及最里面放着蝴蝶牌的檀木盒子。
谢鸢将那盒子取出来,将佛珠放进去。
盒子里除了原本就存在的蝴蝶牌,还有一张印着城市水墨画的贺卡,夹着一根从皮圈上摘下来的黑色长发。
贺卡是楼明岚生日时,谢鸢准备随花一起送过去的卡片,只是因为没有亲自打包而被遗忘。
后来礼物送出去的那晚,谢鸢还是用整齐漂亮的瘦金体写上了一句“生日快乐”,留在自己这里当作纪念,不过此时这番纪念上多出了一道红笔画的粗重直线。
鲜红而醒目。
谢鸢目光落在那条红线上,凝视到小腿酸麻,他才长叹一口气,将东西一一收好放回去,关上保险柜门。
然而不过洗了个澡,谢鸢又重新蹲回去打开,把那串佛珠拿出来戴在手上,随后躺下,入眠。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谢鸢又摘下佛珠,重新放回保险柜里,关门落锁。
再没打开过。
六月底,运河项目准备就绪,定下了动工日期,楼明岚赶赴柬方参加动工仪式,而谢鸢也在泰国和泰亚电子商务的总裁搭上了线,盛宁正好在清迈,便顺道去了一趟普吉岛和谢鸢见面。
“纳塔那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你要一起过去吗?”
热闹非常的清河酒吧里,谢鸢穿着黑色的宽松背心,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倚靠在稍微安静一些的露台问盛宁。
盛宁想了想自己的行程,点点头说:“可以,我还能在这里留两天,去见见这个狮子大开口的贪心玩意儿。”
谢鸢笑笑,举起酒瓶和他碰了个杯,随后说了一下自己预定的价格,以及之后谈判主要围绕的方向。
两人聊了一个小时,基本统一收购策略,盛宁准备回酒店休息,谢鸢忽然开口:“对了,我前两天看见岚董的表弟了,和褚锡在一块。”
盛宁起身的动作一顿:“明旭?”
谢鸢眸底闪过一抹微光,稍纵即逝:“不是,是小的那个,在河岸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