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并不是和薛里昂他们一起来的,根据天使时间的安排,服务生会比宾客早入场一天,他和理查德甚至已经在员工宿舍睡了一晚,当然没有睡多好。
  地下非常安静,但是陆之远心里很烦,他最大的后悔就是把耳机的通讯频道告诉了卓蕙妍,倒不是她碍事,相反她从不在无关自己的时候说话,但是只要让她说话,她都会见缝插针问“我现在还可以加入吧”“你们带炸药了吗”,弄得陆之远现在心惊胆战,生怕队伍里有人被问烦了真的带炸药下来。
  可后悔也没用,要是不给她通讯频道让她做后援外勤,她会觉得自己没有好好帮上忙,小眼神别提多可怜了,陆之远倒还好,那个叫理查德的看不了,说自己有个宝贝妹妹,所以很难拒绝这个样子的女孩子。
  陆之远也承认,这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无论是陆之远本人还是薛里昂,都非常清楚他们这次的营救活动,唯一一个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有所损失的就是卓蕙妍。
  那个欠她人情的人能够为这份人情做的事情,涵盖了从亲自给她洗马桶到安排人把她养死的金鱼的骨灰送上火星,这其中囊括了巨大的社交利益和真金白银,足够保证卓蕙妍三辈子都自由且无忧。而卓蕙妍要的却是一个几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的求生机会。
  薛里昂担心过他们影响了那个人的生意,会不会导致卓蕙妍被报复,虽然以他对薛锐的偏爱,无论会不会有这个结果,他都会踩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但是这是他薛里昂的选择,他有自己必须这么做的理由。难得的是卓蕙妍也认同这个选择,她说“尽管去炸,报复也是之后的事,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说”。
  ……是个好女孩,就是别对爆炸有那么狂热的追求就更好了。
  陆之远和理查德配合走位,很快完成了任务,一个从行政主厨那里偷来了进出仓库的权限卡,一个把事先带下来的药剂装进了冰桶,两人回合后根据脚步测量记空间计算,核对后推论出仓库位置,默画在餐巾纸上,连带冰桶一起,交给了出来找饮料的薛里昂。
  薛里昂正在跟某个金融业发达的小国皇室继承人互相咬耳朵,并放浪形骸地解开衬衫扣子,引导着对方把值钱的东西往里面放。及其贴合人设,和现场的群魔乱舞打成一片。
  第118章
  完全不怪薛里昂,他的选择已经是井下所有娱乐活动里最正常的一类了。
  人类也是一种动物,所有动物都会被两件事刺激,那就是性和死。在场的宾客都已经吃过了最有名厨师做的菜,喝过了最稀有的顶级葡萄酒,上千米高空一跃而下的极限运动也体验过了,人能做的事情,可以说是除了没死过其他都做了。
  想要吸引这些挑剔的玩家,井下的娱乐设施就不会有常规选项。
  大厅左侧的位置布置出了类似于相扑场馆的装置,站在台上进行搏斗的,却很难辨认是否是人。虽然在着装上也有在尽力模仿相扑运动员,可是体型的震撼程度确实成百上千倍的。
  那简直可以说是两座肉山,脂肪耷拉着挂在骨骼上,层层叠叠而又饱满地摞在一起,头和脚在肥厚的躯干衬托下显得不成比例,整个人呈现夸张的纺锤形。虽然很多以体重为划分标准的运动中,有些运动员会适量增加自己的体重,来实现更好的成绩,但这也是在兼顾了肌肉力量及灵活程度的情况下的操作。台上的人显然没有设想过这些复杂的东西,他们连站起来都需要辅助,骨头在巨大的压力下看起来随时会断掉,死亡原因可能是断掉的肋骨刺穿内脏,或者是器官被肥肉压爆。就是这样恐怖的两个人竟然在对战,瘫倒在舞台上如同两滩不相容的液体,脂肪在皮肤下涌动着的肉浪一波又一波,甚至都很难挤压自己和对方身上的肉来让拳头真正打在痛处。
  这种畸形的比赛观赏性到底在哪里,薛里昂一眼都不想多看。
  但这里他能看得下眼睛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大厅中央的圆柱形金鱼缸里,一个女人和一只海豚在做一目了然又匪夷所思的事情,成人动作影片的想象力都需要进一步发展创新才能把这么奇怪的搭配呈现出来,而那女人分明正在不断溢出被水稀释了的红色液体,但是不认真看只能看到随着动作有淡淡的粉红色流出,又很快溶进无色透明的水里。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叫停,仿佛在场人员都对伤害和死亡习以为常。
  薛里昂对这两个装置印象深刻并不是说现场只有这两个突破正常人的认知,而是其他有些东西真的不像是人能弄出来的。
  塑化的剥皮人类标本被摆成世界闻名的一些雕塑形象,像是打卡景点似的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体爱好者驻足,立个牌子就算网红打卡点了;交响乐团现场演奏巴赫和贝多芬,维也纳金色演奏大厅最高标准的乐团演出同班底,只不过演奏家都带着黑色的眼罩避免他们在嘉宾中认出熟面孔,与此同时伴随着激昂的bgm,有为了体验濒死感的人把头塞进大象的排泄通道。
  人性的恶被不断放大,地下上千米的地方,法律管不了,天使到不了,道德也被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相比之下,可能是当地的社会习俗还比较保守,宗教信仰让他们不能那么直抒胸臆的变态,薛里昂凑热闹的皇室继承人那撮人至少目前只是玩像是普通夜店里那套,既没有死掉的危险,也不用看恶心的猎奇畸形秀。
  迎着端着冰桶走过来的陆之远,薛里昂施施然站起来,颇为绅士地把王室继承人塞进他衣服的一枚有王室图腾纹章的戒指还了回去。
  薛里昂一边走一边伸手掏自己被塞进衣领的小费,陆之远开始还不在意,像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一样心无旁骛,但是看到薛里昂开始往外掏钻石项链、黑卡、兰博基尼车钥匙……他的表情管理都快失灵了,如果不是顾及薛锐,几乎很难克制本能的反应想回头坐继承人旁边也来上那么一遭。
  “还有四十分钟拍卖会开启,如果带不走他,别贪,我们还有下个计划。”
  陆之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嘱咐薛里昂,井下没有任何能够观测时间的设备,他们把控时间只能依赖耳机中接应人的报时。与此同时,画着去往仓库路线的地图和盗取自主厨的权限卡在两人一触即分的手掌中传递,除非截取视频逐帧分析,很难看清纸巾传递的画面。
  人群各有各的乐子,刚刚对薛里昂颇感兴趣的皇室继承人还在隔着来往宾客往他身上款款送上青睐的目光。薛里昂假装没有看到,脚步不停,不着痕迹把画着地图的纸巾推进袖子。
  “出口处有人把守,确认出逃成功的话,敲击三下耳麦,收到指令后无人机清障,火力覆盖时间仅有10分钟,必须保证期间能够快速通过电梯。”
  理查德单膝跪地,帮薛里昂把靴子的系带系好,同时将从厨房顺走的一把餐刀插进薛里昂的靴帮固定住。如果遇到特殊情况,这把刀子可以让薛里昂干掉挡路的人,也可以用来让他活着薛锐少受一些苦。
  藏在冰桶里的特质保温药剂盒在他们路过拐角时被取出,几个人的位置变换使得薛里昂的背后借由两人的遮挡形成一小片视野盲区,并且通过一个整理衣服的动作将药剂盒子固定在了后腰处。
  从冰块里捞出来的盒子贴在腰上,即使不是直接接触皮肤依然让薛里昂被冰得停滞了几秒呼吸,这个温度让他想起前不久的尸体冷藏室,噩梦般的场景浮现,他轻轻深呼吸让自己尽快免疫这个画面。但是他同时也相信,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他会怀念当时的心情,和薛锐死在一起、让一切归于平静的心情。
  好在盒子小巧,外套扣子解开后下摆放量足够,能够极大程度掩饰存在感。确认无误后,理查德做了一个手势,和陆之远在路线交汇处与薛里昂分手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如果能把井下四人小组的站位做成平面,那么就会发现,薛里昂正往仓库方位靠拢,其余的人方向各不相同,但是最终都停在距离仓库几乎相等的位置,他们的站位形成一个圆,而仓库正是圆心。
  另外的休息室里,薛源和程越各自占据着沙发中离得最远的位置,像是结婚十年各玩各的那种貌合神离的夫妻:彼此早就相看两厌,但是还是因为一些共同的债务或者财产难以分割而在一起凑合过日子。
  非常悲哀且现实。
  薛源快速瞥一眼沙发的另一头,那个脑子不怎么正常的大哥前男友像是看得懂似的翻看着拉丁语的解剖学手稿,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谈恋爱谈到最后要把对象拆解了,就像他不理解这个地方的书柜里为什么会有解剖学著作一样。
  曾几何时他也经营着一家远近闻名的娱乐场所,本着同行切磋的心态也试图在天使时间偷学一招半式,之后如果重操旧业或许用得着。但现在门还没出,他就已经开始不理解这个鬼地方了。简直就是耗费巨大成本打造的地狱,不是说它的实现方案有多么的天马行空,多么的困难重重,多么的……没事找事,单说他的受众,喜欢这口的有钱人绑在一起估计也就只能支撑这一家店了,但凡多一个分店都很难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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