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呆会要在电梯里贴张纸条骂一骂他。薛里昂想。
  他换了双手抱花的姿势把下半张脸埋进花里,用玫瑰的香气抵挡阴魂不散的烟味。不知为何,他不可控制的去想薛锐的处境。
  离开启辰小半年的自己都觉得处处不习惯,日复一日面对这些的薛锐,会不会觉得难过。
  被针对,被孤立,被强行从高位上拉下来。薛锐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挫折……或许薛锐的内心够强大,他不在乎,但是薛里昂不行,他不想让薛锐经历这种事,他会觉得让薛锐陷入如此境地的自己非常没用。
  深红色的玫瑰质感像是丝绒衬裙,叶子苍翠,薛里昂金色的发丝落在花瓣上,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忧郁地出神。
  电梯打开的时候,亓飞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不可否认确实色彩搭配和谐,花很漂亮,人……也是个人,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脱口而出:“薛三,你又在发哪门子骚?”
  看来,美色不是万能,特别是当对面是铁血事业逼的时候。
  亓飞看见薛里昂就烦,哪怕他长得再好看,她也记着这个男的在薛锐面前演擦边视频、还总是把她当成老妈子的德行。
  薛里昂可不在乎亓飞对他什么态度,这人就是薛锐的大丫鬟,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会跟掌事姑姑一般见识。他低头巴拉这手里的花想挑出一朵最小的送给亓飞,表达一下可有可无的感情。
  “哎哎我不要,不好看。”亓飞提前拒绝道。
  薛里昂点头,反正他也没真心想送,绕过亓飞就往薛锐的办公室方向去。
  “你去干嘛?”亓飞警惕看着这人,好端端的打扮得人模狗样还扛着凶器一样的花,别是要进去闹事的,她拉了一把薛里昂的袖子,简短提醒道:“等会再去,李渊在。”
  “……他在薛锐办公室干什么?”薛里昂明知故问,这里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李渊,人家想去哪里不能去,但是他还是想骂人。“亏心事做多了自己待一个屋害怕吗。”
  亓飞罕见的和薛里昂的观点达成了一致,面对共同的敌人,连薛三看着都慈眉善目了,她说:“可能是。”
  薛里昂抱着花,亓飞抱着双臂,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不爽,路过同事看见他们都绕着走。但是薛里昂之所以能当上薛家比较出名的不好惹之人,就说明他这个人不怎么喜欢给别人面子,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也就跟亓飞相对无言了一会,继续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就当没听过这话。留下亓飞站在原地看薛里昂往薛锐办公室走去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记忆出问题了,这人刚刚的意思不是等李渊走了再进去么。
  以及,亓飞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提前让保安在门口等着,薛里昂可能给李渊来几下。就是不知道李渊是不是抗揍。但亓飞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没有新的保安经理的电话,基本上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保证李渊不被打死,所以也该干嘛干嘛去了。
  薛锐的办公室对于薛里昂来说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他曾经撒泼打滚都在这里,也幻想过在这里跟薛锐发生点什么。
  这次站定在门前的时候,却有一点微妙的违和感,让他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是什么呢。
  薛里昂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扇门,找到了和以往的不同之处,门牌上的称呼变了。
  从前是“总经理办公室”,现在是“副总办公室”。
  那个金属牌子的颜色和款式也和从前的不一样了,从前那个是薛伯坤在这里的时候就有的,自来旧的金色,还带着一些较为古早的花纹;现在的这个却是银色的,现代感更强烈,线条简洁,单看可能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薛里昂看惯了原来的搭配,就怎么看就怎么别扭。
  李渊是属狗的么,到处撒尿,狗占十八坡,非要把好端端的薛家祖产到处贴自己的标志。薛里昂对薛家向来没有归属感,薛伯坤死了他也只等着吃席,但是薛家的就是薛锐的,薛锐的就是他的。四舍五入,李渊就是在薛里昂脸上乱涂乱画。
  这么想着,薛里昂脸色更膈应里面那个姓李的了,他把刚刚杵在门口的花挟在胳膊底下,也不敲门了,表演传统艺能——推门就进。
  门开的时候,李渊和薛锐同时看了过去,李渊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悦,见到进来的是薛里昂,继而挂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尊贵和虚伪的表情:“你是……那个养子。”
  李渊当然记得薛里昂,当年把这个孩子接到薛家,就是他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活着。
  薛里昂显然听见了,他一手拿花一手插兜,面无表情冲着李渊走过去了。李渊不自觉地警惕了起来,防备看着突然过来的薛里昂。
  薛里昂走近李渊,薛里昂越过李渊,一直走到薛锐身后的落地窗前,仔仔细细把那块定制的整片玻璃扫了一遍,侧身看向薛锐道:“以后家里不要安装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太不通风了。”
  说完,他像是刚看到这屋子里还坐了一个人一样,伸出右手,热络道:“舅舅也在,我都不知道,来看我哥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李渊穿得商务正式,薛里昂休闲花哨,抱着比人高的花,随意又心机得像是回家一样,后来居上,反客为主,委婉得赶客。
  第75章
  李渊听得出这话里不加掩饰的敌意,像是看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撩拨狮子的多嘴麻雀,实在是愚钝且没人教的小畜生。薛里昂能活到现在,李渊一直没有对他下手,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也不是对这种无礼年轻人的宽容,而是,他觉得薛里昂肉少刺多,不值得下嘴。
  “客气了,我喜欢和小辈打交道。”李渊笑着看薛里昂。
  “为什么,同龄人都不爱跟你玩吗?”薛里昂不依不饶话里带刺,觉得这人实在虚伪。
  李渊的笑意愈发深了,眼角处浅浅的皱纹散开,他说:“不,是他们总是命短,让我只能怀念。”
  他指的“命短”是在说谁,薛锐的母亲?还是汤金凤,又或者是薛伯坤。薛伯坤现在的真实情况,他是否是知情人。薛里昂眯起眼睛想要从李渊这城府深沉的表象上探究到一丝他真实所想,慢慢地感叹道:“那舅舅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一定,你多来帮小锐做事,我们都是亲人,也会多熟悉一些。”
  这话无论怎么看都是恶心人,薛里昂正欲反击,却被薛锐先开口截住:
  “薛里昂,你来是有事情么?”
  薛锐问话,薛里昂自然是得老实作答,暂且搁下绵里藏针的李渊,拖腔曳调转向薛锐:“我有一些事不太懂,想跟你聊聊天,让你教我。”
  说罢,他又看向李渊,也不藏着掖着了,“李总,我占用一下我哥的时间,需要找您批个条子吗?”
  再胡搅蛮缠下去就幼稚了,李渊从善如流站起身,豁达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们说,我先走了。”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回头嘱咐道:“小锐不要忘了接下来的工作。”
  李渊走后,办公室内隐隐约约的烟味还没散,就像这个人破坏的的气氛一样,长久的弥漫在此处,薛里昂对着薛锐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竟然有些尴尬。
  但那毕竟是薛里昂,这点看不见摸不着的尴尬能奈他何。他又拎起那少林棍般长短的一捆玫瑰,摆在薛锐的办公桌上,“哥,你看,这花是不是很长。”
  别人送花看花朵儿,薛里昂送花看花杆。薛锐已经习惯了他有事没事要表现存在感的作风,认为这是小时候被父母忽视导致的没有安全感,他配合扫了一眼花,点了点头。
  “以后,没有要命的事,别来启辰。”在李渊面前找存在感,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这回薛里昂倒是get了薛锐的意思,李渊做主,薛锐怕自己和他起冲突被拿捏,可他不在乎。“早在汤金凤之前,姓李的就开始谋划薛家的钱了,几十年做局,取得点阶段性的胜利,正常,不算你输。”薛里昂安慰道。
  “别来。”薛锐皱眉,他又不是需要别人来照顾情绪的,他怕薛里昂没有把话听进去。
  “我不。”薛里昂反驳。
  “不要总是把我往外赶,我特别好用的,哥。”说话间,薛里昂看着薛锐的眼睛,骄傲又混球,他画风太华丽了,像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玩家。“不试试吗?”
  薛锐掀起眼皮,不知道薛里昂这回又要唱哪出。
  对于薛里昂来说,薛锐的注意力就像是聚光灯,哪怕没有别的观众,这束光照在身上,薛里昂就想披挂上阵来一段。他坐在桌子对面,构图上和薛锐分庭抗礼,把手中的密钥放在桌面上。蓝幽幽的眼睛充斥着引诱和欲望。
  “这里面是二十个,给你,我要你选我。”
  “你在和我谈条件。”薛锐淡淡陈述了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薛里昂也不心虚,桌上横着盛开的玫瑰,他把利益也彻彻底底的摊开。“对,我在跟你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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