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从卓景寰进来的时候,薛锐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所以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又点点头,体贴问了一句未婚妻的的病情治疗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哦哦那倒没有什么需要的,就是医生说要卧床,没法结婚……这段时间不能结婚。”卓景寰也没仔细听她妈说的她妹妹具体得了什么病,现在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啥,学着薛锐的措辞也回敬了一下:“启辰的情况,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暂时没有。”薛锐道。
  “……那太遗憾了。”卓景寰也点点头,喝了两口佐餐的酒,觉得薛锐没有想象中那么嚣张,如今薛家式微,还要看自己的脸色,心里不免膨胀,说道:“听说薛总之前找过男人,我妹现在结不成婚了,我也认识一些喜欢男人的男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他们或许能帮上启辰的忙。”
  薛锐对世家纨绔的八卦听的不多,想过卓家老大可能不出色,但没想到艺术世家能养出这样的蠢货。
  “不必了。”
  “真是,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病了……”卓景寰摇摇头,一副恨妹不成钢的样子,深沉道:“不过启辰这段时间确实评价不怎么好啊,这个公司还得握在自己手里,你看你家左一个弟弟右一个弟弟,难办啊。”
  既然卓家拒绝合作,薛锐也没必要再这里坐下去听他高谈阔论,看了两眼腕表的时间,侍应生善解人意加快了上菜的速度。
  “听说你前段时间把一个弟弟扔去东南亚了,现在又把另外一个弄进了监狱?要我说,没必要真的,你真的应该早点来找我,我弄两个人还真是绰绰有余,你就说你要弄死……”
  “要弄死谁?”
  卓景寰高谈阔论真知灼见,突然听到打断,还以为是薛锐说话了,他看向薛锐,发现薛锐并没有看他,而是注视他身后,他后知后觉琢磨出这声音好像确实是从身后传来的,侧了半个身子去看,结果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薛里昂?!
  此刻薛里昂笑吟吟站在卓景寰身后,一手扶着椅背,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慑人的刺刀。他姿势松弛地站着,仿佛手里拿的东西普通自然,跟拿一枝花、一双筷子没什么区别。
  卓景寰是实打实的心率彪了上去,要是他现在带着电子表,一定已经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不知为何,他莫名直觉这把刀一定杀过人。
  “说啊,要弄死谁?”薛里昂俯身下去,笑意不达眼底,碧蓝的眼睛佯装出一副好奇。
  这个距离,别说是社交距离,连安全距离都谈不上,卓景寰能看见蓝眼睛里映出来的人在发抖。
  “薛……薛总,你看薛副总真的是能说笑哈……”卓景寰疯狂使眼色让薛锐救他。
  卓景寰认识薛里昂,正因为认识,所以他才害怕。在他们那群人圈子里,薛里昂简直就是个疯的,做起买卖多大的赔率都敢追,浑又浑得彻底,公共场合打人都是自己一拳一拳砸。但凡家里有点钱的,耍横谁还自己当打手啊,有的是狗腿子冲锋陷阵……
  卓景寰眉毛抽筋似的跟薛锐求救,指望薛锐能说两句话把薛里昂弄走,但薛锐压根没看他,皱眉望着薛里昂,似是不满意他跟踪自己。
  察觉到薛锐的不满,薛里昂直起腰,松开了扶着椅背的手,走向离薛锐最近的座位,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薛锐的脸,他边走边说:“哪还有什么薛副总,刚被大老板开除了,无业游民一个。”
  卓景寰不敢接腔,总觉得听出来了一股子幽怨,这话怎么接,恭喜?节哀?谁这么不要命把他开了……不对谁这么不要命敢雇他做事?
  他看薛里昂落座,不由自主又瞄了一眼那把刺刀,心说这个疯子就拎着一把开了刃的刀一路走来的吗,怎么没有警察、保安什么的给他拦下呢?
  第52章
  刚刚他还沉浸在给薛锐脸色看的爽文情节里里,现在多了个薛里昂,卓景寰如坐针毡,哪怕薛锐现在是个乞丐,养了这么大一条会咬人的疯狗呲着牙,也算是丐帮里说得上话的长老。卓景寰也不敢乱喷口水了,只想现在怎么找个借口赶紧走。
  服务生给薛里昂上了一套碗碟,这人也不嫌弃席面开了一半,坐着就吃上了,还吃得很香,还给自己叫了一碗米饭。
  薛锐没空在这浪费时间,一言不发起身,但薛里昂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他低下头时,薛里昂的眼睛闪躲了。
  “卓景炎,吃好了么?”
  谁,我?疑似被点到名字卓景寰脖子前伸,眨巴着眼睛:“……我的话,吃好、吃好了。”
  “吃好早点回家,别在外边乱跑,二老应该受不了儿子也没了。”薛里昂尽量自然松开薛锐的手,屈伸手指抵着手心,把他的体温留得更久点。
  卓景寰忙不迭点头,起来的时候差点被凳子腿绊倒,一路小跑到门口,才想起来回头鞠了个躬:“薛总再见。”
  也不知道是问候那个薛总,反正没人回他。
  薛锐没有坐下,但是也没有立刻离开,声音冷漠到没有温度,严厉质问道:“卓蕙妍在哪儿?”
  薛里昂说了一箩筐话,卓景寰一点都没察觉到话里的潜台词,薛锐却总能在薛里昂开口的瞬间听懂这里的话里有话。
  “她很好。”薛里昂无数次薛锐眼前撒谎都以失败告终,这次压根没过能瞒下去,他不在乎,他明牌了,他就是来摊牌的。卓蕙妍已经走了,不出意外,除非她自己想,十年里是没有人能找得到她。
  薛锐知道这句话是真的,他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薛里昂是否如实交代,接着他又问出了第二句话。
  “是你阻碍注资。”
  薛锐的目光如有实质钉在他身上,他用的是肯定句,压迫感较从前每一次都更重,薛里昂总是被教育,可薛锐这样生气的语气,他只在被送去缅甸前见过。
  “是。”薛里昂斩钉截铁应了,他知道薛在等他主动坦白。
  但是,今天他不是来认错的。
  “哥,我把你的刀找到了。”薛里昂双手捧起那把刺刀送到薛锐眼前,手中刀刃光可鉴人,等着被主人拾起。
  薛锐没有接。
  薛里昂像从前一样习惯性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兄长,即使他现在已经比薛锐还要高了,他仍习惯这样的视角。
  从前他只能一个人在薛锐看不到的阴影里仰视着兄长,但是这次不同,他的眼神炽热疯狂,不再隐藏自己的贪婪和欲念,他要让薛锐看到,他要逼迫薛锐避无可避直视他这卑劣、无耻的狼心狗肺。
  暴露在光下的痛快,薛里昂血液流速都快了起来,他能感受到自己鼓动的心脏,和拉薛锐一起进入深渊的兴奋。
  薛锐皱眉,薛里昂的表情让他难以理解,隐隐的烦躁和怒气找不到出口,他开口:“我让你离开薛家……”
  “哥,”薛里昂提高声音打断他,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在薛锐面前这样高声抗议,又调整自己的语调,因为紧张和兴奋,声音有些飘忽和抖动:“哥,我找到了你的刀,不夸一下我吗?”
  “不问我想要什么奖励吗?”
  他直视着薛锐的眼睛,好像真的只是为这把刀而邀功。意料之中等来薛锐的沉默和冷眼,却让他感到一种被刺痛的畅快,更加不管不顾说了下去。
  “你选和卓蕙妍,是选卓家,借联姻捆绑解决问题。我也行,我有钱,我可以比她、比卓家做的更多……”
  “你在说什么?”薛锐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他又觉得自己不如真的听不懂。薛里昂好像不知从那一刻开始长歪了,好像是一瞬间的变化,又好像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就这么长成了他从没设想过的样子。
  他直觉哪怕薛里昂和薛源结盟抢夺薛家财产都比他接下来可能说的话更让容易自己接受。
  “我说,你不要选她。”薛里昂知道自己没法回头了,他不想回头了。
  薛锐教他自保、教他纵横,给了他现在的底气……那,就应该自己把这颗果子吃下。
  是苦是甜,这都是薛锐你自己种下的因,凭什么还想置身事外。
  “不要选其他任何人。”
  “选我。”
  薛里昂说得掷地有声。话音未落,如愿看到了盛怒的薛锐,他那向来矜持冷淡的兄长,拳风裹挟着怒气,半分力气未留把他连带椅子砸翻。
  ……活该。
  薛里昂被这一拳干得想吐,心里只有这句留给自己的话,耳边嗡鸣消下去一些他睁开眼,看到薛锐低头看他,像是俯视一件垃圾,那把同主人一样锋利漂亮的刺刀不知何时被薛锐拿在了手里,刀尖直指地上人的眉心。
  真他妈的要命。
  缅甸的时候他一直昏迷,错过了和薛锐照面的机会,只能在旁人的描述里想象那个拿刀的人究竟是如何的夺目,如今这个画面终于具象化了,他的哥哥真是像刀一样锋利漂亮。
  那把刀寒光大盛,冲着自己斩落,薛里昂梗着脖子,如目视太阳般狂妄执着,避也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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