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薛锐看着窗外,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市中心的灯光和阴影。
“嗯。”
挂掉电话,薛锐捏了捏眉心,少有的表现出了疲惫和无奈。
他的母亲曾经把李家当成家,但是李家从来都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血缘是天然的锁链,包装着利益这种冰冷的内核。
倒也没什么值得失望的。
“薛总……”亓飞有点担心,小声叫了他一声。
亓飞只觉得,薛锐宁愿受制于李渊也不想让李家插手调查,一定是有薛锐的道理。无论薛锐是怎么想的,薛里昂真是他妈的王八蛋啊,没他作死,启辰融资一点问题都没有。
“给薛里昂买去缅甸的机票。”薛锐说话的时候平复如常,仿佛一瞬间的脆弱是错觉。
李渊介入了,这笔债便只能认在自己身上,没收薛里昂财产来冲抵融资资金便不再可行,他会立刻意识到薛里昂才是内鬼。现下,接受波索的合作邀请,将这场风波盖过,才是最优选择。
“好的。”亓飞了然,薛锐选择保下薛里昂。
没关系的薛总,买,给他买廉价航空的,红眼航班,还没饭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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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还在致力于将功补过的薛里昂并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他就没这样兢兢业业工作过,企图通过努力工作让薛锐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到时候别太生气。没收资产别收太多,给他剩一些家底。
可现在事态不仅仅是薛锐的意志能左右得了的了。
如果薛里昂现在得知去往缅甸的机票都买好了,可能会立刻撂挑子并且扛着煤气罐随机炸毁启辰某个下属公司的绿化带,可能不止一个,直到薛锐出面解释安抚,他才会停止。
可他不知道这事,还在徒劳无功地讨薛锐欢心。
——无人机升空,四个边角的螺旋桨转速稳定在某个数值,在空中悬停。机身搭载的摄像头闪着红色光点,正对着离地三十米左右的一辆宝马mini。
正常来说,宝马mini是没有办法驾驶到距离地面几十米的地方的,毕竟它也没有搭配的机翼售卖,除非它恰好遇到了一辆长臂吊车,又恰好被吊车挂上吊了起来。
“薛里昂我操你妈的!你怎么等罪你了!那他妈又不是你的钱,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他妈……啊——”
宝马里的男人穿得人模狗样,西装皮鞋,此刻完全没有当老板的样子,缩在飞天宝马的驾驶位,脸皮涨得通红,尿都吓出来了。前一秒他还能撒泼,闭着眼破口大骂,下一秒吊车抓着车身来了个急升急落,叫骂是做不到了,只剩扯着嗓子叫的劲儿。
“嘘,嘘——啧,是叫你小点声不是叫你可以尿。你这在别人车上撒尿多不礼貌。”
薛里昂悠哉游哉坐在工地的塑料凳子上,手里摆弄着他最近觉得很好玩的无人机的遥控器,面前的显示器里直播着无人机拍摄的男人的高清无码大脸。
“……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几回折腾,车上的男人终于放弃骂街。
“好好,我也没说不放,你急什么。”薛里昂表现得很有耐心,他点的外卖也到了,周黑鸭的荤素套餐,还有两瓶啤酒。此刻他正张罗着把包装都拆开,喊旁边站着的的几个下属一起来吃。
“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看不到下面的景象,已经哭得大脑缺氧,抽抽嗒嗒得。
“对对帐呗,”薛里昂撕开一条鸭锁骨放进嘴里啃着,说话有点咬字不清,“上个季度你给启辰的打印纸是不是数量不太对啊?”
“什,什么……”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做的就是办公用品集体采购的买卖,承接着政府和企业的订单,肯定不会那么老实,次次都足量送到,什么启辰,什么打印纸,现在让他想根本就想不出来。
薛里昂最近给自己没事找事添了很多活,就是为了在薛锐面前好好表现,一是洗清和薛源勾结的嫌疑,二是他偷用薛锐名义欠下的债务这事能争取留个全尸。
像是办公用品采购数量不对,一年顶多差个一二十万的小偷小摸,原来的时候,别说薛锐,薛里昂都不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行,他捅的篓子太大了,为了弥补薛里昂都恨不得去启辰楼下指挥交通了,谁让对方不长眼非要往枪口上撞,只要薛锐能消气,他什么都肯干。
所以,薛里昂才不管那男人现在怎么个状态,不及时准确回答出问题,一律当成不配合。于是他啃着鸭锁骨做了个挥的动作。
吊车吱呀转头,拎着宝马挥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男人鼻涕眼泪一块下来都顾不上去擦,连忙开口:“我赔,我赔给你,都赔给你。”
这个态度薛里昂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咽下一块腐竹,悠悠叹了口气:“这么说显得我很不讲理啊,怎么就都赔了,缺多少补多少是不是,多退少补就行。”
男人已经被折磨得没有脾气了,这还叫讲理,天底下还有不讲理得人吗。
“对,您说得对……我去清查数量,缺多少补多少。”
“这才对嘛。”薛里昂心不在焉地挑了个鸭脖啃,招手指挥工人给他放下来,但是由于不小心吃到辣椒被辣到,手势有些变形,宝马又被挥了起来。
“饶了我吧——薛少爷我错了,我还要去接女儿放学——”空中驾车飞翔地男人哭得都变声了,薛里昂终于给他放了下来。
还特地嘱咐工人放远一点,让他不用过来打招呼了。
但是过了一会,薛里昂吃饱喝足突然反应过来,哪有人开情人的车去接女儿放学的,也没听说哪个学校半夜两点放学啊……
又被这老小子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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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正在薛里昂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工作,打算回家去睡一觉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薛源的车跟做贼似的开了过来,老大的车身速度慢得像是迈着小碎步,黑得透透的天都不开车灯。
“弟弟,你被薛锐卖了你知道嘛?”见到薛里昂,车窗落下了,薛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第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薛源大晚上带着个墨镜,拉下来遮住半边脸,像是村口传递村情的老头老太太似的,表情带一点表演出来的关心和十足十掩饰不住的看戏。
薛里昂心说这出傻逼行径原来还是为了掩饰传递情报的行动啊,演的跟多关心自己似的,你要关心我、担心咱俩关系败露,你别开自己的车啊。
“卖去哪里了?”
薛里昂矮下身子,胳膊肘撑在车窗框子上隔着墨镜和薛源对视。卖他能卖去哪里,青楼还是黑砖窑,论斤还是论个?
“上车说。”薛源又把车窗玻璃升了回去,一副很警惕的样子。
薛里昂心里骂了句傻逼,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再跟薛源有什么瓜葛,薛锐面前的一通电话,他就得多干这么多活赔罪,谁知道今天他俩深夜共乘一车要是被薛锐知道了,他薛里昂又得干什么脏活累活才能攒够信任值。
“我还有活要干,二哥你有话快说。”薛里昂还是坐进了车里。
薛源虽然听见了,但是也还是不肯省略他的表演步骤,像是离间男主和正房的绿茶小三似的,摇头晃脑悲悲戚戚的。
“弟弟,你知道的。那波索是在国际刑警挂号的人,跟着他还能有好下场吗,你这一去,这边的身份肯定就得丢了,到时候薛锐一运作,给你添上个什么大罪,你通缉令上一露脸,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波索,薛锐。
薛里昂脑袋嗡得一下,追问道:“薛锐让我去跟波索?”
薛源点头,无奈且惋惜得拍拍薛里昂肩膀,“对,他要送你去缅甸。”
……薛锐要把我送去缅甸。
薛里昂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薛锐办公室见到波索的场景,他们看起来详谈甚欢。原来那个时候,薛锐就把自己当成筹码,丢给缅甸人去换取利益了吗。
薛里昂沉默半晌,突然大力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你干嘛?!”薛源被吓一跳,以为薛里昂突然发疯,朝他背后喊了一句。
“找薛锐。”薛里昂头也不回道。
“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薛源担心他脑子不清楚暴露自己在薛锐身边有眼线的事,连忙跑下车追着嘱咐,但是没追上,回应他的是发动机的起动声和薛里昂离开的汽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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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里昂手握方向盘行驶在去往启辰办公楼的路上,车窗全开,冷风扑在脸上,觉得目前为止自己还挺冷静的。
他只是想去问一句为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还是想相信薛锐,应该是有自己的计划在的,不会就此把他扔出去。
这个时间启辰只有零散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薛里昂出电梯就往薛锐办公室过去,这次没碰到办公室的门就被拦住了。
这次拦他的不是程越也不是保安,而是薛锐的私人安保人员,通俗来讲就是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