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我已经重新设立了屏障,现在等闲的恶魔和堕天使已经无法进入第六重天了,不过第五重天的收复有一定难度,恶魔的数量太多了。”
  主神点点头,也清楚天国现在没有能够收复失地的力量:“先保住第六和第七天吧,我们也安心一些,”,主神稍稍后仰,避开了加赫白主动凑过来的脸颊,“这些天辛苦你了,刚当上第六重天的守护天使,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吗?”
  “没有,我觉得简单得很。”
  那是因为你是个蠢货,主神在心中说道:“弥罗汀你是如何处置的,杀掉了吗?”
  “没杀,他,他应该还活着吧,”,加赫白断断续续地轻笑出声,暗示了弥罗汀的下场或许比死好不了多少。
  主神皱眉:“不要随意杀人,天使的数量非常稀少,为此我们确立了天使保护的相关条例,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加赫白显然根本不理解那些什么意义,他忽然很不快地哼了一声:“可是他背叛了爸爸你,背叛你的人就应该死!”
  吼出这句后,加赫白又陡然软下声线,他把嘴唇贴近主神的耳边,手顺着主神的衣襟向下滑去:“爸爸,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加赫白轻笑着,在一点清甜的温暖气息吐出了猥.亵的话语。
  主神重重呼出一口气,其实并没有心情,但是不得不说,他近来被恐惧充斥了的内心的确亟需这样愚蠢的不计后果的热烈感情。
  加赫白轻轻歪了头,自言自语似的:“等再把圣浮里亚中胳膊肘往外拐的天使们清剿过一次,周围应该就安静多了。”——他指的是将格子的死讯疯传的那些天使们。
  但他很清楚是安静不下来的,因为授意将格子的死讯作为热点新闻一样炒作起来的正是萨维里。
  第145章
  傍晚的墓园沉浸在一片铅灰色的压抑之中, 湿闷低垂的的云层像是随时会倾泻而下的重幕,将天光牢牢遮蔽,只剩一线冷白死死挂在地平线上。
  这座墓园位于失乐园城郊的高地, 石板铺就的小径整洁而肃穆,两侧高大的魔兰树密集排列, 像哀悼者的队列,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边。
  四下空旷, 连鸟鸣都稀疏, 只有风从远处卷来, 带着雨前的湿意,在墓碑间低声呢喃。
  塞缪尔把花轻放到新立起的墓碑底座前,那块石料还干净着, 泛着新切割留下的冷冽光泽, 清醒地提醒着这场死亡的仓促突兀。
  他侧过脸,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的萨维里,心想这个男人真的没问题吗?
  自从得知格子的死讯后, 萨维里只在最初歇斯底里地发狂了两三个小时, 之后的他一直表现得相当若无其事, 冷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可能是察觉到了塞缪尔的视线吧,萨维里笑了一下:“那个老东西一定要吓死了,没想到远离战局,连圣浮里亚都不用出也可能会死吧, 毕竟这世界上的死法太丰富多样了。”
  塞缪尔低低“嗯”了声, 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又要说格子的事情了吗?”,萨维里讥讽地翘起嘴角,表面的一潭死水下涌动着疯狂的岩浆,“其实, 我一直很喜欢觉悟这个词,它给你的每个选择都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比如早上贪睡翘课的时候,就要有被老师点名扣分的觉悟;为了一时的欢娱暴饮暴食,就要有年纪大了后胃痛的觉悟。所以格子死了,”,他看向塞缪尔,俊美的容颜扭曲了,“那又怎么样呢?在我发动反叛的时候,我就有了身边亲爱的人会死在战争里的觉悟。”
  “不要自欺欺人吧,”,塞缪尔苦笑了,“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可以掩盖是你自己间接害死的格子这一事实么。”
  萨维里定定地注视了塞缪尔良久,重新看向正前方,格子的墓里只有两件衣服和象征着净化天使身份的徽章,太空了,所以让他的心也空荡起来。
  “格子……”,在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沉默之后,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恨恨的,每个字都带着硬度:“我没有害死她。”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耽于情爱的人,事实上,我觉得当年你带着加赫白出逃圣浮里亚的决定蠢得要死,既然看出来了主神见不得人的心思,利用加赫白换取利益才是最好的吧,毕竟只是个捡回来的小崽子。之后你的一系列决策更是离谱的让我瞠目结舌。”
  “我和你不一样,”,愤恨的,萨维里又重复了这句话,“自从我爸爸死掉的那天起,我的心中只有反叛这一件事情,格子的死揭穿了主神利用净化仪式处决天使的龌龊做法,并且给那个老东西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果你说是我害死她的也没错,是我故意让她死的!怎么样?”
  塞缪尔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拍了拍萨维里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萨维里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此起伏着好像还是喘不上气来,如同困兽濒死,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格子……”,嘴唇被咬破了,血丝顺着下巴蜿蜒,萨维里四肢着地地向前爬去,挣扎着抱住了墓碑,“格子……”
  他从小就那么喜欢的格子啊——
  将额头抵在墓碑上,他终于哀嚎起来。
  ……
  而塞缪尔并没有走出墓园,在一处风景独好的土坡上,他在杂草间亲手挖出一个小土坑,把加赫白从重白塔带回的、属于玛顿弥拉的小指骨埋了进去。
  制作那样栩栩如生,甚至能一度欺骗了主神双眼的人偶需要多么残忍以及邪恶的咒法塞缪尔是知道的,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玛顿弥拉其余的尸身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他只埋了放置在人偶体内的那节小指骨。
  他不怪萨维里杀掉了玛顿弥拉,事实也证明萨维里的做法具有很强的前瞻性:如果萨维里没有将扭曲的权能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么无知的玛顿弥拉很可能会再次被主神利用。
  但是玛顿弥拉,无知,也太无辜了。
  塞缪尔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画,固定在小土坑上。
  他甚至没有一张属于玛顿弥拉的照片,所以只好用他画的画代替了,这幅画是典型的属于玛顿弥拉的风格:绿色的云彩,红色的大树,树与树之间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小黑点不是蚂蚁,是玛顿弥拉眼中的他。
  玛顿弥拉一直期盼着见到自己,见到自己这个最初讨玛顿弥拉喜欢只是为了稳固继承人位置的骗子,不过就连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塞缪尔坐在地上,任由冷风穿过墓园沉寂的林地,吹乱他的发丝。
  他把自己的一生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想的很仔细,很不慌不忙,有想不起来的细节便认真去回想,连门上的花纹和穿过树下闻到的味道都要回忆起来。
  他确信自己的确是拥有着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的一生,所以回忆才会这样长,从下午一直想到了傍晚。
  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双腿站起来,塞缪尔远眺过去,看到了黑压压的乌云,风雨欲来风满楼。
  他决定去死。
  格子、玛顿弥拉……他们在死之前有所预感吗,可能并没有,毕竟死亡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萨维里、纳西弟,这些还活着的人,心里都在想着什么呢,他们会害怕吗,会因为那个连触碰都渺茫的成功而迷茫吗?
  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轮到他了。
  ————
  像往常一样,主神独自走下幽深的地下回廊,前往关押着北千里的地下室。
  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承载过多的权能,所以他时常需要来到北千里这里,将北千里作为一个临时的转移区,从他这里取走或者存放一些权能。
  回廊潮湿阴冷,两侧的墙壁因年久失修而长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霉菌和腐烂食物的酸败气味。主神踩在石阶上回响的“挞、挞”声在寂静的地底盘旋不去。
  路上没有灯,不过这里主神轻车熟路,也不需要照明。
  主神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刚刚那个副官可笑的发言,什么叫“主神大人您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真是愚不可及。
  他当然不能动手。
  因为他不是全知全能的。
  所以一旦他动了手清理了天国进犯的恶魔,譬如“既然主神您那样强大,为什么不把所有邪恶的恶魔都抹杀殆尽”这样的质疑就会进一步接踵而至。
  他高坐在神座之上,是无所不能、仁慈伟大的主神,而若是他主动走了下来,就会立即暴露他的昏庸衰老——所以他绝对不能动手。
  不过他不动手也有解决困难的手段。
  比如让加赫白成为第六重天的守护天使,让加赫白布置的结界只是个噱头,毕竟加赫白的力量他是清楚的,根本抵挡不了多久恶魔的进攻,但是让加赫白成为第六重天的守护天使就不一样了。
  由于涩兰的秘术,守护天使与守护着的天国领□□存亡,所以塞缪尔只要不想让加赫白死,就绝对不敢再攻打第六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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