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塞缪尔酗酒、纵欲,并且杀人不用偿命,前后过大的反差让天使们失望至极,负面的舆论浪潮般反噬了过来,他们开始批评塞缪尔,而另有一批已经出现了反叛苗头的天使将塞缪尔拥立为了正统,认为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两类天使不断地发生冲突,一时让塞缪尔的名声烂到了臭不可闻的地步。
而他的名声还能更差,因为在主神的治愈权能下苏醒过来的加赫白被扭曲了记忆,承接了净化的权能,以神之子的全新面貌出现在了所有天使面前。
塞缪尔混乱的私生活在淫.乱外于是被新加了一条新的罪名:亵渎圣洁的神之子。
天使们后知后觉塞缪尔的床伴全与他们美丽的神之子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再一次愤怒了——然而实际上塞缪尔第一批的床伴只是由涩兰为了加强暗示而特意参照加赫白的外貌选取的。
天使们弄错了前后的顺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辱骂塞缪尔,因为塞缪尔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叛天使头目了。
同年冬天,涩兰的作乱以失败而告终。
以冷静和对任务的完美执行而一步步起家的涩兰可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与他同样无情,将感情、身体,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视作道具的部下们不满涩兰的反叛,在涩兰反叛的关键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最终涩兰带领着只剩寥寥几名忠心耿耿部下的队伍躲进了兰因山谷,来到了悲愿桥前。
不过他没能过桥。
在缉拿他的队伍中,他看到了塞缪尔,只是挂一个虚名而已,不真正参与作战,说是来参观更恰当一些吧,停下正与旁边的六翼大天使的说笑,塞缪尔抬起头来,与浑身是血的涩兰对视了。
涩兰望着他。
还残留着笑意的眼眸,陌生的,更像是看一个久仰大名而素昧谋面的人吗?看不到曾经出现在他眼中的那种令人眼眶酸热的温柔了……
机器人一样的涩兰,所以能够一丝不乱地完成所有交付给他的任务,没有温度的机油流淌在四肢百骸,驱使着他以最佳战略性收益为目标杀伐果断。但在遇到塞缪尔后,机油化为了血液,终于在鼎沸时凝结成了一片冰冷。
剑发出闷响掉落在地上,并不是涩兰松开了手,他的手腕被杀戮天使砍了下来。
……
伸手覆到悲愿桥桥头的木桩上,塞缪尔凝神探查了片刻:“比起你,涩兰才更惨得多呢,他对主神的反叛完全被我作为了谈判桌上的筹码,所以怨念才会如此强烈吧。”
“就算不是这样,”,塞缪尔笑得露出了一角白色的牙尖,他转头对着身旁沉默的加赫白道,“身体被撕碎了,但因为五六七重天只有他能控制的幻境而不能死,灵体被主神束缚在了七天,好像是死了都要被迫加班一样,想想就很有怨念呢。”
加赫白歪了下头,以异常认真的口吻问道:“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没有必要去追究那种以不堪开始的感情……不过既然他是因为我死的,所以我会负责解放他的灵魂。”
短暂的沉默落在两人之间,寒风从山谷间呼啸而来,拂过桥面,卷起桥边老旧布幔的残角,像是某种早已腐朽的仪式被重新唤醒。
塞缪尔转头看向加赫白:“我们需要破除涩兰布置的超大型幻境,不然萨维里那边是没办法上到七天的,”,他很迅速地与加赫白的视线对上了短短的瞬间,“事到如今你总不会说自己还是主神派的了吧?”
加赫白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橄榄石的权戒已经摘掉了,拇指根部留下的印记也浅淡得几乎不再看得出来,他摇头,一字一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是神之子了,”,他同样伸手触碰到那根缠绕着肉眼可见黑气的木桩:“可是要怎么做呢?”
“嗯”地沉吟了片刻,塞缪尔忽然转头,看向了正躲在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中向他们这边张望过来的小机器人——其实并不是躲,只是小机器人只有半人高,被挡了个七七八八。
注意到塞缪尔的目光,加赫白道:“我在重白塔里他就跟在了我旁边。”
“那么它或许知道些什么。”
受到召唤,小机器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它太破旧了,而且经受了不止一次的破坏,外壳布满刮痕,关节时时刻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两条腿都不一样长了。
摸摸小机器人圆圆的脑袋,塞缪尔尝试在小机器人中找到有用的信息:这个小机器人曾经到过涩兰的手中,而且留存了涩兰的“工作日志”,涩兰是个相当严谨的人,塞缪尔认为涩兰对当下的情况会有所预见。
在查找着信息的时候,塞缪尔问加赫白:“在重白塔的时候你看过它么?”
“看过……”
“那……”,说话时塞缪尔很小心地瞄了加赫白一眼,“那你有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比如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录,涩兰的话,我认为他或许会那样做的。”
加赫白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通过查找“悲愿桥”相关的内容确实找到了涩兰留下的一篇笔记,嘴唇开合着默念了笔记上的内容,塞缪尔对加赫白的回答置以一笑:“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只是如果这里也没有的话或许你就永远也找不回之前的记忆了。”
他转过身去看向弥漫着危险气息的悲愿桥,再次默念了笔记上的内容:“虽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丢失掉人生的一部分总是一种缺憾吧。”
“对不起……”
“啊啊,我说了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塞缪尔转了一下头,很惊讶地发现加赫白在哭。
他对自己在流泪这件事情有自觉吗?或许并没有,加赫白怔怔地望着他,姣好的面容端整,只有眼泪从清澈的碧蓝色眼睛中流出,滑过微尖的下巴坠落。
那滴眼泪反射了透过重重乌云穿透下的阳光,晶莹刺目。
塞缪尔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滴眼泪,一直到眼泪在地面溅成一朵水花,他才缓缓抬头,眉心不受控制地皱紧了,他看向加赫白:“你……”
第138章
按照涩兰所留下的信息, 破除他在五、六、七重天布置的幻境需要佩戴以红绳穿成的木珠手串并诵念着特定的咒语,从悲愿桥的这边跑到对岸,在对面的石碑上结印后再返回起点, 如此反复七百个来回。
悲愿桥整体并不短,哪怕是纯粹地论起七百个来回的体力消耗也是个大问题, 况且这并不仅仅是身体的负担, 对精神上也有极高的要求, 要想破除涩兰布置的精妙的幻境, 必须以极高的精神力片刻不能分心地边诵念咒语边穿梭往返——这对塞缪尔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个严峻的考验。
加赫白能感受到从系统中脱离出去的塞缪尔力量更强大了……不, 与其说是脱离,不如说是将系统吞噬到了自己体内,所以才会有如此磅礴的力量吧。
但是力量强大是一方面, 与身体上的损伤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他想起处决塞缪尔时用到的那支匕首,以杀戮天使希拉的鲜血凝练而成的匕首,会在炽天使身上留下任何治愈魔法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让我去吧, ”, 加赫白视线由塞缪尔白衣下分毫不差的刺伤处上移, 移动到塞缪尔的眉眼处……又怯于和对方对视地下滑了寸许距离,最后落到了塞缪尔的鼻梁……或者嘴唇上。
鼻梁不惧任何角度察看的高挺着,是一道“骄傲”的鼻梁,下方的嘴唇偏薄, 但也并不无情, 此时开合着,塞缪尔摇头:“既然是涩兰的事,还是我去比较好。你在这边帮我警戒一下吧,虽然我想不至于, 但是涩兰死掉的时候有部下归附到了主神那边,他们是能进到这里的。”
因为仪式需要在午夜十二点前后开始,在那之前,他们捡了树枝堆成一堆,准备烤着火吃点东西,稍作休整。
至于吃的东西,他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塞缪尔去山谷的树丛间抓来了一只野兔,从手心化出一把薄刃匕首,塞缪尔割开了野兔的喉咙给野兔放血后三下五除二地处理了野兔。
拎着兔子回来时他看到加赫白已经在那堆树枝上生起了火,跃动的火苗映红了他低垂着的半侧面庞。
夜风从山谷上方缓缓吹下,带着山谷内特有的湿润气息,掠过树梢也撩动了火堆边两人的衣角。火花“噼啪”作响,与落叶的清冷气息交织出一种沉静而原始的氛围。
他们两人对坐在火堆两侧,在中间架起一个用石头围成的小烤架。塞缪尔将野兔包上一层树叶,放到火上去烤。
“你是用魔法点的火么?”
加赫白沉默地点头。
“我一直觉得钻木取火非常的富有野性的趣味,利用摩擦将木屑达到临界温度,再……”
加赫白挥手熄灭了火:“那你来钻吧。”
野兔的“体香”消失了,塞缪尔的笑容也消失了:“……我不会。”
加赫白“哦”了声,重新把火点起来,然后拿着一根树枝低头拨弄起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