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不过和泽恩乐的这次见面也并非全无作用,从泽恩乐那里,他拿到了蒙斯可琪的终端联络码。
【我就知道你会来联系我的,弗彻先生。】
在两人通讯连接成功后,蒙斯可琪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开场白,在塞缪尔手指笨拙地打字问她为什么时,下一句已经发送了过来:【我看了秀中秀的视频。】
以她的权限,当然能看到那份视频,甚至是未剪辑的版本。
【虽然很为你,温明、温奇,以及在那场游戏里死去的所有游戏选手伤心,但我的内心背叛了我的理智充盈着喜悦,因为我知道,我终于等到有人来结束这一切了。】
【尽管很痛苦,但是每一场真人秀我都会观看,就像你想塑造出一个英雄一样,我希望找到一个英雄。】
塞缪尔想回应一下,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赶不上趟,所以更多的还是蒙斯可琪说,塞缪尔听。
【在这一场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关注了温奇和温明,因为他们是反抗军领袖的孩子,我知道我对他们的关注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无法控制地想要看一看他们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结果呢,你惊喜么?】塞缪尔终于抓住时机,问了一句。
蒙斯可琪小姐的消息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挡,然后她回复道:【是的,我很惊喜,也十分感谢你为我的惊喜贡献的力量。】
【或许你不知道,上一个我如此关注的,正是弗彻先生你,你所表现出的勇敢、团结以及完美的领导力深深地打动了我,可惜的是你身后没有像温奇那样可以借助的力量,你是在孤身作战。我向你提供了一些能利用的资源,然而没有成功,我的哥哥蒙斯马顿先一步察觉了我的意图,所以他乔装加入了你的队伍……】
进而让弗彻从英雄变成了权贵手中的宠物,塞缪尔在心中替她补全了后面的话。
【我知道抓住蒙斯娅塔,炸掉真人秀场地有弗彻先生的参与,我在此真诚地希望你可以继续辅助温奇把这一切结束。】
【我已经太累了。】她说。
【这么多年来,支撑着我的只有两个瞬间,第一个是我在决心回到蒙斯家族前,我的男朋友单膝跪地为我戴上了一枚戒指。感谢他的仪式感,我在那天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所以从来没有嫁给过现在的这个男人。】
【第二个瞬间是在第三次真人秀中,一个小女孩的笑脸。那时还没有禁止对普通民众使用生物变异药物,那场真人秀的场地是在一个很小的城市进行的,他们毫无征兆地围住了那里,然后对居民使用了生物变异类的药物,把他们改造成了怪物,仅仅是为了增加一点刺激感。】
【那个小女孩的爸爸变成了怪物,但是她没有……】
因为条件限制,塞缪尔与蒙斯娅塔的通讯是通过最传统的文字交流,默认聊天框包裹着的文字一句话连接着一句话发送过来,全程寂静无声,但塞缪尔总有一种错觉,这些文字在哭泣——蒙斯可琪在对他说话,以在经历了种种不幸后还惊人的温柔的语气,把一切娓娓道来。
【小女孩被咬得遍体鳞伤,她疼得很厉害,眼泪混着灰尘把她的脸变成了小花脸,但是她不肯哭出声,因为知道一旦被发现,选手们会把她的爸爸杀掉的。】
【但是她还是被发现了?】塞缪尔已经隐隐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是的,被几个拿着枪的游戏选手发现时,小女孩的腿已经被她的爸爸咬掉了,她站不起来,所以只好爬着,爬到了她的爸爸前面,想用她小小的身体替她爸爸挡住枪口,同时她笑了起来,抓起了一只毛绒玩偶,努力想对前面的几个人解释她的爸爸是个好爸爸,让他们别开枪。】
【他们开枪了?】
【如果他们开枪了说不定会更好一点。小女孩离得怪物太近了,她的爸爸在小女孩强挤出笑容抬头时把小女孩的头咬了下来,接着把小女孩剩下的部分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发送来的消息停止了片刻。
【到我二十七岁前,勉励我活着的是手上的戒指,它提醒我有一个人曾经如此真诚热烈地爱过我,而之后,是这个小女孩的笑脸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如昨,勉励我不得不做点什么。】
【在我暗中的推动下,保护人权的基本法案出台了,但是你也能够发现,这种东西只能约束基本的行为,在真正的邪恶面前还是太过无力了,为了一点点毒瘾般的快感,他们可以罔顾天理伦常,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说:【姐姐不应该爱上妹妹、船不应该在天上飞,一些人不应该比另一些高贵。】
在通讯的最后,蒙斯可琪发来了一个视频,是绝无仅有的圣歌号内部的记录视频,极度的美丽也极度的丑恶,视频里,有着无论是上城还是下城都不再能看到的无垠星河,有着比上城最奢华的波里费奇堡还要高档的室内设计,堪称巴洛克艺术的巅峰之作。
胭脂色的丝绒地毯柔软地能够吞噬一切不和谐的声音,抬头,仿佛步入了一个由金饰与光影编织的梦境,每一寸墙壁都被精心雕琢,洛可可风格的曲线与卷草纹饰混合,形成了一种流动的美感;天花板上是一副巨大的天顶画,画中是圣约翰升天的场景,天使环绕、云层翻滚,金色的光芒从天花板上倾斜而下,将整个空间拉入了神圣的天国——令人窒息的奢华与神圣感,没有辜负圣歌号的名字。
而在神圣之后,又是极度的丑恶,飞船上编布着各种各样美丽的异形生物,那些年轻人被改造得不男不女、不老不幼,完全泯灭了人性与羞耻观,展露着一身白花花的皮|肉,能和有兴趣的任何人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进行一场兽类间的□□。
那些人——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上帝,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些奇怪的装置前,在香氛与金属的腥锈味中愉快地畅谈他们动一动手指,就能让成千上万的猪猡们坠入地狱,后悔出生。
这是之前从未对外公布过的圣歌号的内部影像。
按她的说法,她将在第二天凌晨将这个视频发布出去,视频会在最短的时间循序流遍网络,她就将在由此引起的骚动中,趁机销毁圣歌号下方的屏障系统,而接下来的行动,就看温奇他们了。
而就在视频已经发布,温奇即将启程的前一刻,塞缪尔的身体终于撑到了极限。
第102章
在温奇离开战舰前, 他照例去往塞缪尔的房间索要一点鼓励。这个时间对于作息正常的人讲正是休憩的时候,温奇面容坚毅地经过战舰上正沉默地等待着他下达最后命令的反抗军们,在走到塞缪尔房间前时放轻脚步, 推开那扇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门。
房间内昏暗而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微弱嗡鸣声在空气中静静响起, 温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弗彻先生大概睡着了, 他想, 这不能怪弗彻先生, 他的身体已经太疲倦了,如果弗彻先生没能在作战前夕与自己道别的话,自己来找他就是了。
温奇转过充当玄关的转角, 看到了塞缪尔。
塞缪尔坐在轮椅上, 身体微微歪向一侧,头低垂着,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垮。他的手臂无力地搭在扶手上, 尽管在无光的场所依然能看出手指的消瘦和苍白, 苍白得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温奇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快步走到塞缪尔身边,蹲下身,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弗彻先生?”
没有回应。
塞缪尔的眼睛紧闭着,皮肤透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呼吸微弱而缓慢, 几乎看不出起伏,整个人仿佛和死亡擦肩而过——不,他好像已经和死神见了面。
“不能这样,不会这样的, ”温奇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伸手轻轻握住塞缪尔冰冷的手掌,试图把眼前的弗彻先生唤醒,但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却让他心头一沉。
温奇颓然跌坐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塞缪尔,房间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静,摆放在床边的闹钟机械地走着秒,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他即将进行的是一场任何人都没有把握的战斗,为此包括蒙斯可琪在内的无数人将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他们的计划,在那群狐狸成精的权贵前总是显得莽撞而草率,更需要争分夺秒,但是温奇呆呆地凝望着塞缪尔,仿佛已经把一切都忘却在了脑后。
他不想要什么胜利,他不想做什么英雄,他想要眼前这个男人醒过来,他想有人爱他!
“弗彻先生,”温奇终于干涩地挤出这个名字,他手掌撑地,以跪坐的姿势朝塞缪尔爬过去,“弗彻先生,”他喉咙哽了一下,让他的声调有些变形。
他直起上半身,去触碰塞缪尔的脸颊,再一次绝望而无助地呼唤:“弗彻先生……”
他的眼眶发热,视线逐渐模糊,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他已经够倒霉了,不要再流那些愚蠢的没用的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