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人家小时候不能读几天书啊?”
看完热闹,散场同行的赌客插嘴“害, 我刚听他去请甚先呢,白虎堂里记账的先生!”
“就你十三点赢的庄家啊?小子运气不错!再跟爷们几个去玩两把嘛!”
“不玩, 滚远点!”楼枫秀立刻上前挥手威胁。
阿月没那么神,他只是知道,窦长忌不会为难楼枫秀。
豪言壮语张嘴就有,镇镇场子立个人设,末了甭管怎么圆场, 都能博个一言九鼎好名声。
作弊的,实则是他而已。
老杜浑身轻松, 揽住楼枫秀肩头“兄弟, 你这份情,真的, 没话说!谢谢!”
“谢错人了。”
于是老杜堆起死皮赖脸, 向阿月喊道“阿月啊,我太他妈感动了,你为了我, 竟然倾尽所有,真的,我老杜发誓,这辈子,对你绝对五体投地!往后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阿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大肉饭凉掉了呀,你们要不要吃啊?”二撂子问。
“不吃。”楼枫秀跟老杜异口同声道。
“为了庆祝我明天就能去后厨搬柴挑水了,那我自己吃两份!”
“行,你自己吃,我跟你杜爷,去东西楼吃鸡宴什么,什么槽鸭的!”老杜道。
楼枫秀挣开老杜,走快了几步,来到阿月身后。
他想问他要不要去吃,可是话跟噎在嗓子似得,死活张不开嘴。
他轻轻踩了一下他的后脚跟。
太轻了,阿月没反应。
他伸出手,想要拽拽他的头发,结果刚碰到发绳,阿月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发绳系的活结,蓦然拆散。
长发如墨,散在风中,拂过他的眼睛,鼻梁,唇瓣。
痒痒的,楼枫秀抬手挠了挠嘴角跟鼻尖。
阿月定定看着他道“楼枫秀。”
他匆匆收回手,连忙站的板正,有些紧张“你,干什么,叫爷名字?”
“你答应过我的。”他脸上跟结霜没两样,冷的看一眼就刺的骨头疼。“你想被打死吗?”
老杜二撂子都不敢出气。
楼枫秀被当着老杜和二撂子面训,面上过不去,他狠狠揉了揉后脖颈,操了一声(此处没发音)“爷属猫,九条命,不会轻易死。”
“我没有,我只这一条。”阿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期望。
楼枫秀感到害怕。
阿月脾气那么好,从来不会用这样神色看他。
他冷静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继而转身离去。
将楼枫秀可怜兮兮,独自留在原地。
二撂子没敢靠近,他悄声道“杜爷,阿月在发脾气吗?好可怕啊,我有点害怕。”
老杜心想,别说你,我也怕。
没有人真的怕楼枫秀,谁都知道他身无长物。
不要命,那是因为命不值钱。
但真的怕阿月。
包括楼枫秀。
楼枫秀最怕,阿月有一天突然幡然醒悟,知道他本性奇劣,无可救药。
就像此刻,走的头也不回。
楼枫秀不走,老杜跟二撂子远远站着,也不敢走。
终于,等到阿月率先回头。
他向他伸出了手,道“发绳还我。”
楼枫秀立刻同手同脚赶上前,手忙脚乱递过去。
“要不要,去吃东西楼?”他问。
“不。”阿月道。
楼枫秀眸中一暗。
“大娘做了晚饭,在等我们回家。”
楼枫秀眸中一亮。
“李大娘又做好吃的啦?我也去我也去!”二撂子闻声赶上前。
“别去。”老杜拦住他。
“为什么呀?”
“你不是,你买的大肉饭不就没人吃了,那怎么办?”
“走。”楼枫秀勾住二撂子,下巴一挑,带着笑意道“吃不完喂怂包跟小白。”
“汪!”粉粉恰时叫唤了一声。
见小白不吭声,灰不拉几的粉粉,迫不及待拱了拱它洁白无瑕的皮毛。
于是乎,小白腼腼腆腆的扫了扫尾巴,仰起头“嗷呜”
“......”
他妈的,这是头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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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撂子顺顺利利踏进了东西楼的后厨门槛,忙碌于搬柴挑水。
老杜用攒的银子租了块地,开始种些应季果蔬,并在二撂子强烈要求下,在地头栽了两棵青枣树。
楼枫秀对这方面有些经验,虽然不多,但也算有。
在他帮着耕种几日后,田里艰难的发出几根稀稀疏疏的芽。
除了二撂子提前种下的两棵青枣树,生息盎然外,田里的芽芽们,看起来毫无朝气,仿佛随时准备枯死发荒,好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楼枫秀为此做了些弥补,他带老杜到城郊外乡下,去找世外仙讨教经验。
并帮这位再过十年就六十的老人家收了几亩菜,让老杜在积累经验过程中,田地生根发芽长出果实前,将从世外仙田里的菜,运到街头叫卖。
楼枫秀将剩下的银两还给了祈大爷。
祈大爷不收,直拿拐杖抽他“老子我给你银子,是为了让小后生少跟着你吃苦,他才多大?你整天还不正混,啊?三伏天日头毒辣,寒冬腊月抄书冻手,小后生不张嘴,你还真是半点不往心里放啊!”
楼枫秀深刻反思,切身领教,于是不准阿月出门,安心在家休养身体,开始认真找起了铺面。
富余时间,他就在街头帮人读信,偶尔还有人,敢来请他作为代笔。
闲暇时,楼枫秀就帮李大娘打粘糕,到了时间点,再去接雀雀下学堂。
日头晃晃悠悠,眨眼过了月余。
这天老杜跟二撂子,一大早便扛着一麻袋刚摘的西瓜来找二人。
粉粉跟小白狼经常跑出去玩,所以他们家的大门时常不关。
俩狗不知去哪个水沟里疯玩了一夜,浑身泥巴,挤在一个窝睡的四仰八叉。
甭管小白是狼是狗,总之温顺可爱,诸人不觉威胁,一直以来跟粉粉一块养着。
老杜进了堂屋,跟二撂子俩人自个倒了两碗水喝。
这时阿月初醒,出了堂屋,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阿月你醒啦?快来吃瓜,我跟杜爷不到四更就去世外仙菜地摘回来的!”
阿月婉拒了二人热情,他道“稍等,我去洗漱。”
阿月方走到井口,却见楼枫秀衣衫散乱,鞋还没有穿好,猛然冲出屋内,从阿月手里夺走井绳。
“不是告诉你了,挑重物的事不准做!你不长记性是吧?”
“我已经没事了。”
“那也不行!”
老杜原本没注意哪里不对,喝完水,跟二撂子抱着俩大西瓜,到灶屋拿菜刀切开。
端着西瓜出来时,他看见俩人蹲在墙根,肩挨着肩,亲亲密密的凑在一块洗漱。
他嘶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楼枫秀分明是从阿月的卧房里冲出来的!
老杜费解道“六月中旬大暑天,非要挤一屋干什么?这俩人不热啊?”
二撂子特别能理解“可是萍姨死在那间屋子里呢!秀爷一定害怕!”
“秀儿都十八了,怕锤子,你要说阿月怕还差不......”老杜没说完就觉得不对。
那天吐的死去活来的的确就是楼枫秀本人,把疯女人卷巴卷巴埋了的却是阿月。
那说不定真是楼枫秀害怕。
二撂子把切好的瓜,拿了几块放到狗窝前,粉粉闻着味悠悠醒转,钻出狗窝,抱着瓜瓤开啃。
啃着啃着,看小白没动,叼着块西瓜送进狗窝,使劲摇了摇尾巴。
二撂子嘴里含着西瓜,摸了摸粉粉肚皮,又摸了摸小白肚皮“这俩狗,咋哪个都没动静啊?我答应倒泔水的伙计送他一只小狗的!”
“首先,小白是狼,其次,它俩都是公的。”老杜道。
楼枫秀刚洗完脸,闻言接上话茬“大黄不是个娘们吗?”
“你养两年的狗子,你问我呢?”
期待好久混血小狼崽的楼枫秀微微叹息,他顺手将头发一拢,扎起了高高的马尾。
“给你!”老杜抱着一只西瓜递给楼枫秀“沁井水里,待会带街上给大娘雀雀尝尝。”
楼枫秀接过西瓜,压了压额前几根不够长,没能扎起来,有些张牙舞爪的碎发。
老杜不经意抬眼,狐疑看了他大半天“你,嘶,你咋长这样啊。”
“......”
“嘶,真叫人不习惯。”
“......那你习惯习惯。”他白了老杜一眼,眼神可称得上娇嗔。
老杜浑身一激,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跟阿月进到堂屋,二撂子捧着西瓜吃的正欢,拿了一瓤瓜,递给楼枫秀,同样不经意抬眼,同样狐疑了大半天“秀......爷......你咋变了。”
“是吧,叫秀儿妹还差不多。”老杜接道。
“滚。”楼枫秀耳根子发红,漆黑明亮的眸子一瞪,他这副样子骂起人,除了让人觉得心神荡漾,真是没有半点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