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衣暖饭饱,楼枫秀去还了碗,回过头,瞧阿月仍在原地蹲的乖巧。
“我出城一趟,你要是想赚钱,可以找条热闹街头去蹲一蹲。”
“我想,跟你走。”阿月道。
“你知道我干什么去吗就跟?”
“不知道,但我跟你走。”
楼枫秀想,阿月大概是不愿乞讨的。
乞讨多丢面啊,自己比他还小的时候都不愿意干,何况阿月瞧起来肯定没干过,有潜质估计也不想用,不肯也正常。
“那走吧。挨了打别哭。”
“嗯。”
“以后找了活带你,又脏又累的,你别嚷嚷苦。”
“嗯。”
“给什么吃什么,不能有剩。”
“好。”
乖的令人发指。
楼枫秀定完几大方针,就领阿月出城去了郊外破庙。
当时庙里只剩俩乞丐,一个枕着草扎枕头睡觉,一个蓬头垢面在抠脚,根本不值畏惧。
楼枫秀让阿月在外头等,进庙抽走他的稻秸枕头。
乞丐醒了,迷迷蒙蒙看他一眼。
扰清梦的人模样不善,所以他不打算惹事,扭头继续装睡。
另外一个抠的深情,头也没抬。
楼枫秀扒开草枕,拿出龇牙咧嘴,花色陈旧,难辨其状的泥偶。
小小一只,还断了尾。
“小老虎。”阿月忽然道。
楼枫秀一愣,记忆稀薄,连他都快忘了,这究竟是老虎还是狮子抑或别的什么猛兽。
“嗯,小老虎。”
“我见过。”不知小少年回忆起了什么,他望着他,似乎很难过。“很久以前,就见过。”
那是楼枫秀幼年常见玩意,见过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
楼枫秀盖住他的眼睛,摁着阿月脑袋撇过去。
“操,别用死了妈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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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阿月回了城,打算去找老杜跟二撂子,刚到戏班后巷,忽然被一个小孩追上来。
小孩喊他秀爷,神神秘秘塞了张纸过来,只说是窦爷让递的,说罢又匆匆跑走。
窦爷名为窦长忌,就是老杜口中的狗娘养的小豆子。
纸上字写的还算端正,只有三行,仅仅三行,其中好些字,楼枫秀与它们互相不认识。
好在头发长,看不出他的窘迫。
他不愿在小弟阿月跟前矮一头,勉力挑捡出几个关键字,推断出二撂子跟老杜可能在东西楼打架,于是他交代阿月“你在这等我。”
说罢动身赶去。
他跑的贼快,脚底形如生风,不等人点头就没了踪影。
定崖县当地有俩大帮派。
一个叫青龙,明面上搞海上运输,背地里专行海盗勾当,杀人越货。
一个叫白虎,开红楼妓院赌场地下钱庄,打劫拐卖,无恶不作。
这俩地头蛇,分别占领海陆两地,并驾齐驱,当仁不让。
但是呢,青龙帮不想老在海上漂,也想在陆面整点产业,白虎堂虽然霸占整个定崖县,但其野心是想贪图整个定远州,哪肯往外分?
两帮连年起争执,当街互殴是常事,当然这丝毫不关老杜跟二撂子的闲事。
他们原在东西楼外头闻香味,幻想有朝一日大发横财,也要有事没事摆宴吃席。
谁知道楼里忽然变了天,原因是,白虎堂的人吃鱼翻身,被青龙帮的看见了。
这是行海忌讳,青龙帮以为白虎堂故意找茬示威,凭这点屁事当场干起仗来,两边疯狂召集各路兄弟齐聚东西楼开打。
打就打吧,二撂子活像抽翻了脑门青筋,闷头冲进去,拦在酒楼老板,粉娘跟前。
在这个地界开酒楼,自然养的有打手,酒楼打手认为他是哪个帮派浑水摸鱼的,一棍子给他杵远了。
两边打起来,刀棍斧头乱飞,老杜去拉二撂子,可他又都不是两边人,结果两边挨打,跑都跑不出来。
楼枫秀赶到时,楼里形式正混乱,他正要只身闯进去,却发现阿月不知何时竟然跟了上来!
疾跑是他们这些搞点小偷小摸的流氓专项技能,楼枫秀早已历练的炉火纯青,少有人能追的上来。
楼枫秀来不及吃惊,动手一把拉住他道“我让你原地等我,你来干什么?”
阿月看了眼楼里乱飞的刀棒,还有躲着刀棍在桌椅底下乱挤的老杜二撂子,下结论道“打架。”
这单薄身子,进去半刻都得被削成条。
“别管闲事,滚!”楼枫秀没空跟他纠缠,甩手就要往里进,谁知阿月黏着脚后跟非要追上来!
楼枫秀发了急,伸手扳肩,将人撂倒在地“妈的,老子让你滚!”
撂完人,楼枫秀闯入东西楼,抡起手里枕头......放到桌上。
接着抡起一把椅子,冲进旋涡,左右逢源,两面开花,拳头刀棍落身上跟没知觉一样。
的确不该有知觉,因为阿月替他挨了下几个棒槌。
“操!”楼枫秀气疯了,将阿月揽到身后。
此刻才见他疯狗正如其名,椅子抡的起风,生生散架。
他脚底踩桌攀楼,从人头顶跨过去,风一样猛冲。
楼枫秀凭借一己之力,一手抡着打散的椅子,一手薅住仨人,一举打出旋涡。
刚出东西楼,手里将仨人一松,只见他抬腿就往阿月身上踹!
幸好老杜眼尖,及时馋住他的胳膊往后拽,将人拦了下来,迫使阿月幸免于难“你这是干嘛呀秀儿!”
楼枫秀骂道“你时不时听不懂人话?嫌这俩蠢蛋添的麻烦不够?你也敢来凑热闹,挨两下子才开心是吧?蠢蛋玩意,滚,别在这碍我眼!”
“你是吃屎了,说话那么臭?阿月那不是好心吗?”老杜劝道。
“废物就该有点自觉,谁需要你那一文不值的好心多管闲事!?”
阿月安静听训,却不说话。
“你少说两句!”老杜两头劝“阿月别听他的,他就是嘴硬,其实担心你,我们挨打那早习惯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挨几棒子,铁定要青好几天,好的慢!”
“你俩是认准了皮厚来找打的?”楼枫秀骂完这个,转头开骂老杜跟二撂子。
“想找死不用劳烦别人动手,你爷爷我来称称你俩究竟几斤几两!”
俩人垂头挨骂。
二撂子满头肿着包,挨骂间隙,还念念不完回头张望,老杜恨铁不成钢,抬起敲他脑壳“二撂子货,算老子求你,别肖想了,那婆娘都能当你妈了!”
二撂子不服“她就是像我妈,我才喜欢她呀!”
几人吵吵嚷嚷,走出没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喊“秀爷,留步!”
窦长忌自东西楼中追上来,手里还抱了只草枕。
原来是方才落下的。
楼枫秀刚要伸手,胳膊抬了一半,看了窦长忌一眼,却没有接下。
刚被骂了狗血喷头的阿月,却替他张口道谢,走上前拿走草枕。
窦长忌睨了阿月一眼,向楼枫秀道“周堂主现在,正在东西楼上厢房,他知道秀爷在此,便想请秀爷得空,去楼上吃杯酒。”
楼枫秀理都没理,伸手抓住阿月手腕,刚刚还让人滚蛋,这会拉着人就走。
窦长忌不依不饶,快步挡到身前“堂主见秀爷英姿不减,明确表示,过往不计,只要你来,就能跟我平级。”
窦长忌瞥了眼老杜二撂子,以及阿月,多补上一句“你如果想带几个朋友,我也可以帮忙引荐。”
老杜脸上敷衍,手中作揖“窦爷职权又大了,都是堂主跟前红人啦!厉害厉害,恭喜恭喜,回见回见!”
二撂子横眉冷对,张嘴道“谁是你朋友了,龌龊事你自己......”话没说完被老杜死死捂住了嘴。
“说完了?”楼枫秀问。
“秀爷......”
“说完就滚。”楼枫秀松开阿月手腕,将挡在身前的窦长忌推开,拔腿就走。
窦长忌被推的踉跄,阿月离得近些,伸手扶了扶,却被他猛然挣开。
见楼枫秀走远,仨人忙追。
等走了远些,老杜才捅了捅阿月肩头,嘀咕道“阿月,你以后少搭理他,小豆子心眼窄,秀儿烦他烦的很,省的又骂你。”
阿月瞧了瞧楼枫秀,他面色确实不大好。
楼枫秀深受困扰,他在心里头反复思虑好久,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小豆子怎么认字比我还多。
第5章
今天无活可做,刚打完一架,几人闲着遛街。
日头不错,暖烘烘的温煦。
走的累了,便倚着墙头歇脚。
老杜跟二撂子噫吁嚱呼疼,抱着头互相查验伤口。
彼此心疼了一阵,才分心问楼枫秀道“你没事吧秀儿?”
“不知道你爷爷金刚不坏吗?管好你自己。”楼枫秀道。
老杜二撂子是被无辜波及,在那场战役里四处逃窜,顶多是挨个几棒磕破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