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廖无春道:“皇上,这是自然,因为这两个人,都告病不出府门, 不关心,也不参与朝政,您早已将他们忘却了。”
  皇帝急忙追问:“是谁?”
  “左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高林,任三军主帅,麾下两千人马,掌管三千铁骑,林林总总算起来,可调动的军队有六千余人,在前线受了伤,目前赋闲在府上休养,已经两年了,您倒是想,这什么伤要养上两年。”
  廖无春跟随皇帝左右,顿了顿,接着说:“至于那位权臣,就是先皇的国师李严禄,您登基后,他就要告病离开京师,您念他有功,也是他年事已高,就准许了,还追封了三公,送了车马田地,数十石的钱粮,他离开紫禁城以后可没消停,那高林可是他最出色的学生,由他举荐做了左军都督府的将军,官不大,军权可大,现在两个人正商议着谋反呢,利用周竹深架空了臣的东厂,方便他日日在您身边吹耳旁风,让您早晚有一天取缔宦官佐政,要您亲自砍下臣的脑袋呢。”
  皇帝闻言,霎时间怒目,廖无春话锋一转,道:“皇上,您别动怒,臣这话还没说完,李严禄的算盘打得好,可是谁也没料想,半路杀出一个小江大人,比他老子还厉害,上来就绑了两个府的贪污大头给您送来,如今郡王势力雄起,与您共治天下,江大人和王长子成亲后,势必也是郡王党的顶梁柱,风云大变,这李严禄受挫,正要召高林前去从长计议,不过臣猜测,也是和周竹深的目的一样,先杀这碍事的刑部尚书,再商量下步举措,有了这江大人,真会搅黄了他们的计划。”
  廖无春话里话外替着江翎瑜美言,还敲打皇帝,让他不要像从前一样对待江家,忠肝义胆之臣你时刻想着兔死狗烹,绝世奇才你让他去做权贵的替死鬼,江家世代尽忠于大琰,你们这些做皇帝的冷心冷血,弃之如敝履,以奇才换庸才之命,实在丧尽天良。
  说实话,在廖无春心里,江家人忠心赤诚是一,江怀无谋却勇毅无比是二,江翎瑜才高八斗,风云变幻尽收他的眼底,敢爱敢恨,敢打敢杀是三,有这三条,要是江家不受限于出身,当国师的根本就没有李严禄的分,这与摄政王无二之位,当姓江。
  皇帝怎能听不懂廖无春的敲打,其实他见江翎瑜数次为社稷遇险,时常拖病体赶赴朝政,就已然对江家有愧,加之撞破李严禄的计谋,皇帝自觉被当了傻子耍弄,此时怒不可遏,早已起了杀心,就问廖无春:“你可掌握了高林的行程?”
  “臣略知一二,”廖无春如实说,“高林接了密信,大概明日夜里动身,李严禄身居永平府,高林路上需要些时辰,但臣以为,皇上切不可贸然抓人,只怕打草惊蛇,要是李严禄闻讯逃跑,那就是为大琰永远地留下祸患,他家族庞大,势力难以想象,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与大琰为敌,都不是一个好了断的货色,要是趁着郡王掉以轻心,暗中谋害了江大人,咱们得不偿失,不如臣派中意的暗卫前去跟踪,得知消息速速回来禀报,既保全皇上宠信的江大人,也保全大琰的社稷。”
  “好,”皇帝答应得爽快,“此事全权交予你经办,只消告诉朕结果如何,至于期间你去调遣谁到哪里驻守,保护着谁,抑或是与谁走动联络,这些事都不必与朕禀明,只管去做就是,这是朕交予你的权力。”
  最后,皇帝嘱咐廖无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有,朕已经派钦天监拟定江爱卿和朕侄儿的订婚大宴的日子,其后就是朕兄长的加封大典,这两件大事,再也不可像讲经那时一样出岔子,险些害了江爱卿的性命,现在他是朕的侄媳妇,万不可怠慢。”
  廖无春见事商量妥当,把元鸣留在皇帝身边,自己则去着手操办了,从御花园出来,骑马直奔江翎瑜府上而去,把这事告诉江翎瑜和唐煦遥。
  虽说皇帝留下话了,此内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廖无春却与皇帝思虑相左。
  廖无春认为,凡事必须告诉江翎瑜和唐煦遥,一来他们两个可是廖无春的恩人,应允他与骆青山谈情说爱,虽说他们也是断袖相爱,可实际上差别极大:江翎瑜和唐煦遥是皇帝的指婚,天下人非议也只敢避开锋芒,窃窃私语,世间何人不议政事?只要不乱朝纲就好,小声议论,不足为惧。而东厂提督和副将,才是一等一的为世间所不容,皇帝不允许内臣与掌兵之人私通,主帅也不允许麾下将士传出许多非议,惑乱军心,要是皇帝问责,最先治唐煦遥的罪,轻了也是责他管束不周,重了就是革职,永不录用,江翎瑜作为他的未婚之妻,必然连坐。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江翎瑜和唐煦遥都愿意成全廖无春和骆青山,廖无春有何不为二人赴汤蹈火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廖无春也心甘情愿,更不要说是事关他二人性命的,他们最该知情。
  此时,唐煦遥正端着加了血燕的粥汤,要给江翎瑜喂一些,江翎瑜腹中不适,胃直皱缩着,堵得难受,喉管里也酸涩,本不想吃,又不忍心见唐煦遥可怜兮兮地央求自己,就听他的话,勉强吃了几口,才咽下去不久,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江翎瑜抚着上腹,依偎在唐煦遥怀里,他还想再喂,江翎瑜说什么也不吃了,轻喘着说:“不成,夫君,我咽不下。”
  “怎么了,夫人,胃又疼了?”
  唐煦遥急忙放下碗,搂着美人的肩,给他轻轻按摩着上腹,摸着他冷硬的胃,想揉又不敢,很是担心他,道:“你这肠胃抽搐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因为我喂你吃下去的那几口血燕粥?抱歉夫人,怪我照顾不好你,夫人,想吐就吐吧,我倒怕你强忍着更难受。”
  美人攥攥唐煦遥的手,安抚他说:“不怪你,夫君照顾我已然尽了心力,万不要自责了。”
  美人话毕,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胃里实在翻涌得厉害,心口和腹间又疼又闷,屋里头又没有别人伺候,他快要忍不住呕吐,却爱干净得很,不想吐在地上,就紧捂着唇,想下床去吐在盆子里,唐煦遥见他异状,心知他这爱干净又要强的性子,他喜欢什么都体体面面的,可病中的事,实在想不了那么周全了,他多忍一分,就多受许多的罪,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哄着他:“夫人吐地上吧,没事的,一会夫君收拾就是,夫人乖。”
  美人强忍呕吐的欲望,摇摇头,颤声道:“不成,脏。”
  “不脏,我夫人怎么会脏呢,”唐煦遥见他强撑着的样子,心疼得快掉眼泪了,愈发柔声安抚他,“吐地上就成,夫人乖,没事的,我夫人不脏。”
  美人终于无法忍受胃里剧烈的翻涌,吐了一地混着血的粥汤,腹中拧绞几下,把咽下去的东西吐了干净,肚子空了,他喉管里还是酸涩不断,又呕出许多清水来,胃每皱缩一下,美人的腔子里就灼痛一阵,眼睛都红了,满是细细的血丝,头晕起来,虚软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摔下床去。
  唐煦遥见势不好,忙把美人抱起来,劝着:“好了好了,咱不吐了,已经吐干净了,乖,夫君抱着缓缓。”
  美人呕意难止,窝在唐煦遥怀里抱着肚子喊疼,唐煦遥又是帮他揉心口,又是揉胃,还喂了他些清水,漱了口,美人才堪堪安稳下来,他累坏了,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煦遥挂心着江翎瑜,自然腾不出时间来收拾地上的秽物,就差人喊了唐礼来,那时唐礼正在郡王屋里,与郡王说一说近些日子江府内大致的花销,说是大致,其实细致至极,唐礼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非常认真。
  既然是在郡王屋里,那唐礼知悉事情原委,郡王和王妃也就知道了,一听说江翎瑜呕吐得厉害,都吐血了,又心疼又着急,都等不及唐礼把地上收拾一下,急急忙忙地小跑过去看江翎瑜。
  王妃跑在前头,猛一推门,屋里很有些酸涩味,血腥味夹杂其中,江翎瑜眼泪汪汪地偎在唐煦遥怀里,身子软得都要散了似的,唐煦遥正埋头伺候着江翎瑜,一边为他暖着胃,还揉着后背,希望他能舒服些,无暇,听门响还以为是唐礼来了,就没在意,江翎瑜抬眸,视线碰上王妃焦急的目光,哑着嗓子唤她:“母亲,莫过来,地上,霖儿吐脏了。”
  第302章
  “不脏不脏, 我们的小霖儿怎么会脏,母亲这就过来。”郡王妃急匆匆地进来,小跑着绕过地上的污秽, 坐在床边, 给江翎瑜揉着心口, 郡王进来,询问唐煦遥这是怎么回事, 唐煦遥凡有见着江翎瑜身子不适时,就说是怪自己,郡王还未表示, 江翎瑜极力从唐煦遥怀里挣扎起来。
  “不怪简宁,他日夜都念着我,觉也睡不好,”江翎瑜给唐煦遥求情,“父亲, 您别怪简宁,只怪霖儿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江翎瑜是怕王爷罚唐煦遥,自那事之后, 虽然唐煦遥的腿已然痊愈, 能跑能跳, 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 可江翎瑜见他还是难过, 时常盯着他的腿发呆,眼前总是浮现他笨拙地学着走路,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额头沁满了汗,浮现他怀抱小老虎眼巴巴等着江翎瑜从紫禁城回来的模样, 自然,也忘不了他发现自己无法起身也走不得路的时候,万念俱灰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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