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人都走了,卧房空下来,唐煦遥坐在床上, 重新将美人的手攥进掌心里:“夫人。”
美人以为唐煦遥要责怪自己,说到这事也是心虚,不禁蹙眉,身子有些后倾,下意识躲着他:“简宁?”
“是我不好, ”唐煦遥将美人揉进怀里,满心歉疚,“都是我的疏忽, 按时让夫人喝药, 身子就好些, 我倒让你多遭了许多罪, 夫人, 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是我任性,你倒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江翎瑜揉揉唐煦遥的脑袋,“你为何这样顺从我?”
“夫人说的呀,我是夫人的小狗, ”唐煦遥有些委屈,脑袋直往江翎瑜颈间埋着,口中喃喃,“小狗就是要听话的。”
“可是小狗会调皮,会生气,是很活泼的,”江翎瑜逗他,“只听话,那就是木头小狗,你才不是这样的。”
“那等夫人有些精神,多疼爱我一些可好?”
唐煦遥听美人这样说,心下忽然很酸楚,难得在美人怀里撒娇:“夫人,我累极了,想要夫人抱抱。”
“乖乖,你这些日子是太过疲惫了,你为着照顾我,都不曾好好地睡一会。”
美人哄他:“不必等了,这会子我就抱着你睡,如何?”
唐煦遥颇感惊喜,从江翎瑜怀里起身:“夫人,当真如此?”
“傻子,我何时骗你,”江翎瑜的手还是凉,细腻的指腹捏一捏唐煦遥的脸颊,训他,“你为何总是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换作是你,单是抱着我睡一会都做不到?”
“做得到,”唐煦遥很是急切,“夫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夫人的。”
“我要你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爱你。”
江翎瑜轻拍唐煦遥的背:“来,躺我怀里,我抱着你睡。”
唐煦遥很是欣喜,都等不及下床换了衣裳,只将官袍胡乱撕扯下来,身上只剩一套白寝衣,吓得江翎瑜来拦他,抱住他的腰:“莫急,再撕坏了。”
“没事的,”唐煦遥随手将官袍扔出去,对这些碍事的东西很不耐烦,视线回到江翎瑜身上,唐煦遥又会立刻乖巧起来,事事小心翼翼。
唐煦遥担心江翎瑜冷了,掀被子轻轻慢慢,钻进被窝里,大睁着眼睛盯着江翎瑜看,等着他来抱自己。
“小乖乖,”江翎瑜侧躺着,伸出雪白的手臂,还着唐煦遥结实健硕的肩颈,奶声奶气地逗他,“要睡觉啦。”
“好啊。”唐煦遥怕压着美人的胳膊,不肯躺上去,只枕着有些凉的玉枕,把他细瘦的手臂搁在脖颈与床褥的空隙中。
“为何不枕我的胳膊?”
美人翘唇:“你每次都是让我枕着你的胳膊的,玉枕多不舒服。”
“我身子重,压坏了你,你看看,你才多沉,手也小些。”
唐煦遥说时还攥着美人的腕子,与他比一比手臂,再将手掌摊开,还比着谁的手更大,美人十指纤细修长,手不算小,可怎么能有唐煦遥的手大,他那是如何的身量,虽知结果,美人还是不服气,正想合平了掌根好好比一下,唐煦遥却将美人的手攥在手掌里:“手真凉,我给你捂一捂。”
“为何你的手比我的大那么多?”
美人想把手挣开,可唐煦遥的力气实在是太大,美人挣不动,半笑半恼:“铁牛,真是一身蛮力。”
“夫人不喜欢健壮的将军吗?”
唐煦遥把江翎瑜的手顺着衣领子塞进去,他只觉得心口是最暖和的,所以要用这里帮爱人捂手,满眼神情的样子有点傻乎乎的,他许是以为江翎瑜此言颇有嫌弃的意味,央求起来:“我会把夫人伺候得很好,我会很小心,不让这身力气弄疼夫人,别不喜欢我。”
“又来了,你,”江翎瑜有些生气,不知为何,先前原本是打趣儿,自己说唐煦遥像家里的小狗,因为他有时候傻乎乎的,和小狗憨憨的样子如出一辙,现在他的性子当真如此,像小狗一样黏人,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爱着,喜欢把脸埋在自己颈间,用鼻子嗅嗅,柔声说夫人香香的,他忠诚,细心,没日没夜地照顾自己,直到病愈,所以江翎瑜被他时常的疑虑短暂地惹怒了一下,不好的情绪立刻就被怜爱取代,心都要软透了,将唐煦遥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声息柔和下来,“不许胡思乱想,乖乖,要睡觉了,想得太多会做噩梦的。”
“嗯,”唐煦遥认真点头,“我听夫人的话。”
“真的?”
美人眯起笑眼:“真的听我的话吗?”
唐煦遥又点头:“嗯。”
“那,”美人启唇,尖利的虎牙轻轻咬在唐煦遥耳骨上,虚声道,“我的将军,白天陪着我,梦中也要是我才好。”
唐煦遥闻言,傻傻地笑:“那最好了,我喜欢梦到夫人。”
待唐煦遥在江翎瑜怀里睡熟了,也才刚到下午,梁如玉借住在江府,这会子坐着四轮车出来透透气,刚到朱红大门后停下,就听得外头有小孩在交谈:“我们不想和你玩,你是胆小鬼。”
这声音洪亮,大抵还是个孩子王,不过梁如玉对这些事不大关心,正要转头回去,指头已经捏在手边的轮子上,忽然又听得一个孩子答话:“你才是胆小鬼,你是什么样的货色,看别人就是如何的,像你们这样的人,不玩也罢,又不是没有同龄的孩子了,谁稀罕呀。”
此言一出,那为首的孩子王倒不愿意了:“你说谁胆小?”
“你啊,”刚才出言挑衅的孩子丝毫不惧他的质问,继续拱火,“不服就拿出点本事来,证明自己不胆小,不然,不光我看不起你,我还要说出去,让别人也看不起你,你这公子哥儿,单是有钱收买那些孩子罢了,谁愿意和你一起玩。”
“胡言乱语,”为首那个孩子竟还真的打赌了,“你敢不敢和我夜里去林同村逛逛,我可是去过的,传言说闹鬼的地方,总算能试出谁胆子小了吧?”
“好啊,”挑衅的孩子也答应得痛快,“我就是林同村人,谁怕你似的。”
“林同村那么远,我父亲管得又严,”那孩子王再开口,似乎不似刚才有底气了,“怎,怎么去啊?”
“无妨,我既是林同村人,就知道如何走近路前去,只看你敢不敢了。”
那孩子挑衅的情绪愈演愈烈:“夜里,我就来接你,要是你不敢,你就是懦夫,你们全家都是懦夫。”
“有什么不敢的,”孩子王还在给自己壮胆,“只怕你这个懦夫不敢来。”
对方笑得怪异:“我一定会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王问他:“你不敢来,我也要去坏你的名声,因为我父亲有名望,你就拿着我的名字胡来,我何曾这样放纵谁去如此了?”
“我叫林青,”对方还是笑,“今夜,我会想办法见到你。”
梁如玉听此对话,又想起临了时林青的笑,那样古怪,心下不由得一凛,林同村此地诡异至极,连自己这常年患腿疾无法出行的人都听闻了,那挑衅的小孩也甚是不安好心,这要有人在那里出事就不好了。
于是梁如玉打算推着四轮车过去,给江翎瑜他们报信,又转念一想,要不还是算了,管人家这些闲事做什么,又不知其姓名,来历,告诉江翎瑜,这不是给他添乱么,本来他身子就不好,何必去给他找些不自在。
这么想着,梁如玉就推着四轮车回卧房,他住的地方离着大门不远不近的,原本江翎瑜想为他找一个内院的房舍,这样安静,也好琢磨他那些木偶,可梁如玉觉得内院是主人家的住处,自己不该经常叨扰,执意选了最外面的房子,连到正堂用膳都是待大伙吃过,他才去,虽与江翎瑜有交情,如今寄人篱下,他还是不那么自在,不愿意给这位旧友添许多麻烦,好在建江府时,匠人用料扎实,隔墙不大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在这一方之地,梁如玉获得了很少能感受到的平静和安宁,于是继续研究那些关于木偶的图纸,他画得是那样细致,一笔一划,都是他毕生的心血
尽管梁如玉很年轻,可他也时常这样说,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自有记忆起,他实在太孤单了,只有木偶相伴,死了和活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木偶,至于木偶,也只是梁如玉想给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找个归宿,不必像自己一样,被亲人厌弃,像一团垃圾一样被丢进父亲的华府之内,蜷缩在卧房角落,天黑了,仆役有时还记不得为自己点起一盏灯,梁如玉在一团浓黑里瑟缩着等到黎明。
直到误打误撞救了从江府走失的江翎瑜,他不觉得自己很奇怪,不觉得木偶可怕,愿意听自己说话,虽与江翎瑜终非同路之人,梁如玉漆黑的人生总算亮了些。
“江翎瑜,”梁如玉想到这,手上写写画画,口中轻喃,“我会报答你的。”
梁如玉不打算将此事告诉江翎瑜了,那些孩子们可是铁了心要去林同村一探,也就是梁如玉看图纸的功夫,现在一行人恰好绕到江府侧边,离着他的卧房不远,还嘀咕起他来,为首的孩子说:“我听礼部侍郎家的孩子讲,咱们这那个姓梁的疯子走丢了,就是常坐四轮车那个瘸子,据说是从江大人府上经过就不见踪影了,要是谁看着,记得留意一下,要说出详细的地方,官府到时候会派人来接的,不过你们要是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必刻意去寻找的,大人的事,不要耽误咱们之间玩耍的时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