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天明就去吗?”
唐煦遥皱眉,不禁抱紧了江翎瑜,想要替他要些通融:“江大人还病着,能不能……”
“无碍。”
江翎瑜嗓子发哑,好在卧房内十分安静,他的话,唐煦遥和廖无春都能听得清楚:“待天明后,我会好些,只劳无春转达皇上,我会晚些到,因为我也有一些事,想要问他。”
“江大人,”廖无春想要提醒江翎瑜,这阵子皇帝情绪不甚平和,不要乱说话,话刚要出口,立刻就觉得不对,江翎瑜如此心思缜密,难不成这种事也是要自己提醒的么,于是猛地噤声片刻,思前想后,还是怕江翎瑜受了这些委屈无处宣泄,触怒皇帝,故而大着胆子提醒,“这些日子,我见皇帝心绪不甚好,莫要........”
廖无春说到此处,不知该找什么样的词来言明本意,一时间静默下来,江翎瑜也陪着不开口,不过只持续不久,他就轻笑了声:“怎么,无春怕我乱说话,惹急了皇帝,到时候你我什么好处都没了?我素来多病是真,那也不是脑袋糊涂了。”
“江大人,”廖无春有些心虚,“不敢,不敢。”
“放心吧,你爱前程,我就不爱了?莫说你我同盟,即便你我有仇怨,我也不会为着那些小事毁了自己。”
美人虚哑的嗓音自红帐幔后传来:“我需要跟皇上谈的,是关于战事,要是有机会,说不定我能帮你推一推东厂的事,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好话,无春,你看,此事如何?”
“江大人,我真是蠢透了,竟妄加揣测您的英明。”廖无春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疼倒是不怎么疼的,可是很响,红帐幔内的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煦遥有些不知所措,江翎瑜则一脸平静,缓声道:“无春,何故糟蹋自己,心疼你的人自是会心疼你,不在意的人,你做什么都不会在意的,山高路远,我们只是同行之人,说不定以后就不顺路了,不必如此。”
廖无春低眉:“是。”
“无春,夜寒风急,回去吧,告诉他,我稍晚时去紫禁城。”
江翎瑜又将双目阖上:“有劳了。”
“江大人言重了,此为我之本分。”
廖无春再低眉,行礼,尽管无人看到:“江大人,将军,我走了,此时前来,多有叨扰了。”
廖无春其实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完,他本以为江翎瑜会问一问,官服一事幕后元凶究竟是谁,可江翎瑜似乎不想知道,又或是已经知道了。
总之他太过平静了,让廖无春生疑。
不过江翎瑜不想知道,也并不发问,廖无春自是没有硬要去讲的必要了,简单打理了衣裳就要离开了。
廖无春走后,唐煦遥随手将红帐幔拨开,唤着江玉:“去拿温水吧,江大人要服药了。”
江玉应声去了,唐煦遥的嗓音霎时间柔下来,低头亲吻美人的眉心:“宝贝,为何不乖乖歇息,胃痛成这样,还要天明就去紫禁城,你真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就是要趁着病时去见皇帝。”
美人合着眼皮,说时轻笑:“只有这样,他对我的怜惜才更多些,我借此机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的结果都会不同,难以达成的,也会出现转机。”
江翎瑜知道自己模样生得漂亮,也狠得下心以身入局,唐煦遥闻言心中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只把他搂在怀里,直着眼,不发一语。
“怎么了?忽然成了个闷葫芦。”
江翎瑜咳了两声:“生我气了?”
“那不是,”唐煦遥脸上倏地闪了一丝不悦之色,很快就消失了,端正如常,“我只是想着,一个皇帝为何如此好色,连亲口赐婚的臣子都要多看上几眼,那眼神实在不大清白,我是生他的气。”
“他得不到我,其实你也知道。”
美人笑眼弯弯的:“既然他为着我的模样,总是多赐些恩惠,你当利用这色鬼为你办事才对。”
唐煦遥正要说什么,江玉这就端着温水进来了,搁在矮柜上,适时转过身去,还没挪一挪脚步,江翎瑜道:“去为我找官服来,待天明,就来服侍我穿上。”
江玉面露难色,也想劝一劝,可还未开口,就让江翎瑜抢了话:“知道你关心我,不过,先不必,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好,”江玉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得应声,“我这就去办。”
“睡吧,”人走,江翎瑜也在唐煦遥的服侍下吃了丸药,已经咽下碗里最后的温水,不知是药效起得太快了,还是这偏热的温水暖了他脆弱的肠胃,身子舒服些了,人也懒散起来,“醒了就到紫禁城去,其实我是想着跟皇帝说说梁如玉那些木偶的事,万一他这东西当真神奇,让皇帝很是欣赏,那我今后的打算,也就算是有着落了。”
“夫人,”唐煦遥很是好奇,“我不曾听夫人说过,有什么打算,我能知道吗?”
“小宝贝,你暂时不用知道。”
美人勾唇:“免得你觉得我异想天开,做起些成不了真的梦来,那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说着,美人微微扬起下巴,尖利的虎牙轻轻摩挲唐煦遥的耳骨,将咬不咬,口中软喃:“我不高兴就会骂你,许是你不曾见过,我是很凶的哦。”
江翎瑜口中这温柔的威慑,在唐煦遥听来倒像是小猎豹的挑衅,小小的身子,呲着才冒出尖刺的乳牙,倒让唐煦遥觉得他很是可爱,还是个奶乎乎的宝贝。
“夫人,你这细嫩的巴掌抽在我脸上,都是在奖赏我。”
唐煦遥捉住美人细瘦的腕子,拽到面前,低眉,唇瓣轻启,里头温热的舌头在美人掌心上慢慢地舔舐:“凶我,我就更开心了。”
“肉麻死了,坏狗,”美人挤进唐煦遥怀里,娇哼一声,“快些睡,趁着药效正旺,我只怕再拖一阵子又疼得厉害了。”
唐煦遥侧卧在柔软的床褥上,一手抱紧怀里的江翎瑜,另一只手则去解了腰间的结扣,敞着怀,撩起美人腹前的衣襟,粗糙的掌心难免蹭着江翎瑜细嫩的肌肤,不轻不重的,恰好碰了他腹中脏腑,江翎瑜本就难受,又被压得隐痛,不禁皱眉,唐煦遥见状急忙将动作放缓:“夫人,我让你不舒服了么?”
“没事,”美人松懈蹙着的眉头,不愿让唐煦遥这样小心翼翼的,撒了谎,“只是习惯了,夫君不必多心。”
唐煦遥是想用自己的心腹暖着江翎瑜,虽说努力轻手轻脚的,可毕竟握兵器多年,那些铁家伙动辄数十斤,身穿的重甲达百斤,唐煦遥还是偶尔注意不到,难免碰疼了江翎瑜。
江翎瑜撒了谎,语气也够真切,唐煦遥还是自责得很。
“乖乖,继续埋怨自己,我就不跟你好了。”
美人与唐煦遥耳语:“你就得滚出去睡。”
“我不要,”唐煦遥结实的双臂捆紧了江翎瑜的身子,连他的腿弯都被压在膝间,“我不能离开夫人。”
美人知道自己动弹不得,他也不会尝试挣扎,反倒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皮:“不必喊我,何时我睡醒了,就何时盥洗更衣,到紫禁城去。”
唐煦遥唇瓣嗫嚅几下,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你身子弱,单是你自己在外头,我也不放心。”
天都快亮了,唐煦遥才哄着美人睡下,明里暗里忙碌了一宿的江府,终是归于平静。
崇明帝虽九五至尊,身居巅峰之高,却也知道,谁应该平静,而谁不应该,哪怕暂时没办法撼动这股势力的根基。
崇明帝心下早有排布,故而他只抓了夜会惠妃的西厂太监,连在梦中熟睡的商星桥都没喊醒,自然也没处罚,此时天际泛白,快要亮天了,正是周竹深睡得最舒服的时辰,他时常为此迟来上朝的,崇明帝不想让他安生平静,一纸密信就差人送去,遍熄火烛的周府霎时间灯火通明。
周竹深气急败坏,又住在皇城脚下,不敢发作,把书房里头能摔的东西砸了个遍,满地碎瓷,还扎了他的脚,管家帮他挑出碎瓷渣时,他又骂又嚎,流了很多血。
这一刻,周竹深才真的相信,自己开始倒霉了,紫禁城里的事,或许早就败露了。
不过这都是他的直觉,乾坤未定,事已至此,也只能不顾一切地继续下去。
周竹深从一开始就没有失败过,所以,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于是他深呼吸了一下,静下来,斜眸盯着脚边正在捡瓷片的管家,问:“现在,重新跟我说一遍,皇帝捎来的口信。”
第236章
管家言:“老爷, 皇上说,惠妃作恶,父亲入狱, 本是罪臣之女, 如今仿制官服嫁祸臣子, 为妃涉政,更是罪加一等, 不过念及她曾用心侍奉皇上,诞下皇嗣,准许她办个丧事, 一切从简,三日后,让您作为皇亲前去。”
“好,”周竹深冷笑一声,“既然是皇上之名, 我去就是,他倒是真把我当成身边人了,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