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听美人闹着腹痛,央求朱太医不要按了,唐煦遥心里难受得厉害,也想松手让他躲在自己怀里,朱太医提前察觉,停了手,瞥着唐煦遥时,目光不大温和:“将军,莫要惯着尚书大人胡闹,疼了就躲开,不看病了?”
  唐煦遥自知理亏,硬着心捆着美人的身子,不让他挣扎,朱太医对这些筋结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使劲揉开,唐煦遥在夜里已经知道揉不得,磨蹭了一宿,也没消下去多少,单是哄美人睡觉了,这坏人就得朱太医来做,指头一下接着一下地在发硬的筋结上碾轧,美人开始还能喊疼,渐渐地就挣扎不动了,没了力气,肢体完全软在唐煦遥臂弯里,身子柔若无骨,不抱着根本坐不住,喉间似是被封缄,只徒劳地翕张着唇瓣,像是在做“我疼”的口型,又像是喘不上气,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腹中这股剧痛让江翎瑜无法抵挡,是前所未有的,太医揉了那么久,江翎瑜脑袋逐渐昏沉,意识也不清明了,眼珠雾蒙蒙的,眼前模糊,看不清唐煦遥的模样,但还执拗地盯着他,眼角湿乎乎的,觉得自己大抵是在抑制不住地流眼泪。
  “夫人,再撑一会,”唐煦遥抱着不大清醒的美人,另一只手还去探着他的心口,试试心脏跳得是否还平稳,见美人此时面无表情,眼泪却从微翘的眼角溢个不停,眸子空洞无神,一下子红了眼圈,喉间哽咽,“夫人受罪了。”
  朱太医继续给江翎瑜揉肚子,见状很是无奈,也很好奇,为什么他和唐煦遥的感情那么好,治个病,反应大一些,明明没什么事,唐煦遥就心疼得像要和他生离死别一样。
  或者说,就像是要了唐煦遥的命一样,这世上难不成真有这样的爱?
  就算是恩爱数十年的夫妻,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卧病在床,承受无边痛苦时,朱太医也不曾从他们的爱人眼里见过如此神情。
  古语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唐煦遥却日复一日地这样爱着江翎瑜,违背人会厌倦的本能。
  待朱太医给江翎瑜按完肚子,江翎瑜已经疼得没了意识,歪倒在唐煦遥怀里,怎么唤着也没有反应,朱太医倒让唐煦遥宽心:“柱国将军,没事,我给大人肚子里的筋结都揉开了,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就是还得养几天,多照顾一下,许是吃不下东西,那也得逼着他吃一些,莫沾凉,药不用喝什么,要是非要服些,就煎补气血的,江大人气血足,身子自然好转了。”
  唐煦遥将被子抓起来裹在美人身上,不打算把他搁在床塌上平躺,就抱着等他醒,听太医嘱咐,木讷地点头:“好,我记得了,多谢。”
  朱太医见状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打开针包,又给唐煦遥膝间扎针,帮着他早日恢复,期间他一直抱着江翎瑜不肯松手,也不说话,只是在朱太医收拾好药箱之后,轻轻说了句:“慢走。”
  之后,唐煦遥就一门心思地等着江翎瑜醒过来,不吃不喝的,什么也不做。
  傍晚,养心殿内,廖无春正站在崇明帝身边生闷气,崇明帝还没写好圣旨,知道廖无春不高兴,也还没时间哄,圣旨里头拟定给江翎瑜和唐煦遥的补偿,有金有银,珠玉翡翠,一处规格比肩紫禁城的王府,还有爵位。
  就是这爵位,用了崇明帝一下午的功夫,想了改,改了又想,大琰此时只有三爵位,公,侯,伯,给江翎瑜一个伯爵,倒没什么,问题就出在唐煦遥身上,当初这个孩子生下来,胖胖壮壮的,模样很是漂亮,崇明帝甚是喜欢,原本郡王给他起名叫唐煦安,崇明帝觉得这“安”字不够大气,这孩子长得俊秀,气质不俗,用些小家子气的字,会压运,找来钦天监给看八字,改成唐煦遥,果真少年有名,弱冠出征功名显赫。话说回刚敕封之时,皇帝早先封唐煦遥为王长子,念及郡王没有其余子嗣,迎合五军都督府一职,也是因为不够封爵的资历,又就封庶子可有的镇国将军,好处有,坏处也有,就是大家都忘了他是王长子一事,全叫他镇国大将军,降级了,可又没什么错,因为他确实是一位将帅。
  现在,江翎瑜身上只挂着一个柱国,封个伯没事,反正都是虚衔,有钱没权,那唐煦遥是皇帝的亲侄儿,更得分一个伯爵,可加上这个,身上挂得太多了,不免招致口舌,于是崇明帝硬着头皮跟廖无春商量:“无春,朕实有一事为难。”
  廖无春冷着脸:“圣上请讲。”
  “唐爱卿身上的封赏太多了,再加伯爵不大合适,”崇明帝无奈,“朕都答应他了,要加官进爵。”
  “圣上,王长子和镇国将军不是一回事么?不过就是分个嫡庶。”
  廖无春出了主意:“现在朝中文臣武将提起柱国将军就是叫镇国封号的,您已经为此为难已久,换一个不就好了么,封伯爵,褫夺镇国大将军。”
  崇明帝想了想,虽说是麻烦,但也只能如此,加授不得,升授又没有这样升的,不禁怪罪当年给唐煦遥加这个降级封号的自己,找来许多的后患。
  于是崇明帝拟定圣旨,赐江翎瑜颂珣二字,称颂珣伯,赐唐煦遥临胤二字,称临胤伯,要是今后升授侯爵或是公爵,封号不变,只升爵位就是。
  “无春,就劳你去江府传旨了,”崇明帝心头大事解决,情绪好了许多,安抚起廖无春来,虽说今日商星桥出去巡宫了,那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说让人家死不是?故而很是含蓄,“别着急,事有大小,你大抵比朕更清楚,要是一着急,就坏事了,提前拽鱼饵,大鱼很容易觉察的。”
  廖无春知道皇帝在说什么,无非是周竹深跟商星桥勾结,故而商星桥与旻亲王也是同党之人,动了他,还是皇帝身边的,下一个就是周竹深呗,这不就意味着皇帝要对旻亲王下手了?
  廖无春更是知道,就算旻亲王死了,皇帝也不会高高兴兴地把整个东西厂合并成东厂,全权交由自己,权力太大,大得他害怕了。
  所以,还是得靠江翎瑜,只是下次见面,就得称呼他为颂珣伯了,廖无春心下倒很有成就感,江翎瑜刚来的时候,在朝廷里就是一株飘摇柔弱的嫩草,任人踩踏,还差点在文华殿丢了命,如今真金白银地把他喂成参天大树,党羽丰厚,真是在皇帝面前费了不少口舌。
  廖无春这泼天富贵挥霍不完,他也不在乎给江翎瑜和唐煦遥多少的封赏,他只要东厂坐拥半壁江山,这是他唯一的目的。
  所以商星桥还是太碍眼了,得早点死,廖无春又不能杀商星桥,因为此人出意外,皇帝理所当然就会认为是廖无春这个仇家动的手,到时候泼天富贵不保,脑袋也不保了,得不偿失,只能完全寄希望于那个病美人,指望他权倾朝野了。
  所以廖无春很是知趣,冲着皇帝笑了笑:“臣知道圣上的苦心。”
  “来,”崇明帝朝着廖无春伸出戴着一枚辣绿翡翠扳指的手,“让朕好好瞧瞧你。”
  夜里,江府之中,廖无春才刚来传旨,江翎瑜还未醒,唐煦遥一直为他按揉腹部,领旨时没人看着,很是随意,都没从床上下来。
  人才走不久,江翎瑜的身子在唐煦遥怀里动了动,唐煦遥当即警觉,唇凑近他漂亮的耳骨,轻声唤着:“夫人醒了?”
  “乖乖,呃…..”美人虚弱得厉害,腹中这疼痛说来也怪,躺着还好,痛感比先前轻了许多,这一挪动,很像是腹部被狠狠砸了几拳似的,牵扯着哪哪都不好受,慌忙停了动作,摸索着攥住唐煦遥的手腕,借着力稳住身子,勉强喘上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些。
  “夫人?”
  唐煦遥不知美人怎么了,见他想往自己怀里挪,又行动不便,就扶着他侧着身紧靠在自己怀里,低头询问:“我见夫人不能挪动,是腰疼了?”
  “胃疼,”江翎瑜话一出口,见唐煦遥又是忧心忡忡,刚舒展的眉再度蹙起,伸手过来,江翎瑜却挡着肚子,不让他触碰,“不,不能揉。”
  第116章
  “好好, 不揉,”唐煦遥忙松了手,单是给美人暖着腹部, 陪他在卧房休养, 随口提, “霖儿,刚才廖无春来过了。”
  “哦?”
  江翎瑜撩起眼皮, 与唐煦遥对视:“他来做什么?”
  “传旨,”唐煦遥凑上去亲吻美人温热的额角,“给了许多封赏, 分别给你我各一个爵位。”
  “有封号么?”
  江翎瑜偎在唐煦遥臂弯里,柔声笑着:“他不会以姓作封号吧,老土死了。”
  “不是,我记得你的封号是颂珣,我的是临胤。”
  唐煦遥一手揽着江翎瑜, 将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去摸矮柜上放着的圣旨:“挺好听的。”
  江翎瑜接过圣旨,大致看了看, 唐煦遥倒是没记错, 柔声笑他:“你这记性, 平时连办案的细节都记不得, 封号如此拗口, 你倒还记得了?”
  “那是我夫人的封号,”唐煦遥笑眼眯着,唇角胡子拉碴,笑得很憨,“我为何不记得。”
  “乖乖, ”江翎瑜柔声唤他,“咱们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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