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一个男子,正在壮年,能有什么事,再说,那话都说出去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收回来?”
郡王也是有些好面子的,硬着心说:“不成,还没成婚就气着人家孩子,以后犯浑怎么办?”
王妃还在劝,但郡王已经有点着急了:“夫人莫劝了,我心意已决。”
适时江翎瑜抱着大氅跑回来,给唐煦遥披在身上,刚蹲下没多久,就发觉他脸色不对,急忙问:“简宁,你怎么了?”
唐煦遥此时膝间刺痛,心口也不大舒服,不想让江翎瑜担心,没说实话:“没事,就是有点冷。”
江翎瑜将大氅给唐煦遥系紧了:“这样好些吗?”
唐煦遥微微勾唇:“嗯,多谢夫人。”
唐煦遥比郡王还爱面子,单是对江翎瑜百依百顺,除了他,对任何人都有股犟劲,罚跪就罚跪,绝不给自己求情,哪不好受都忍着,可他毕竟满身是旧伤,军中的太医千嘱咐万嘱咐不能受凉,唐煦遥跪了一个时辰后,先是心口疼得厉害,膝间也剧痛无比,有些忍不了了,就摸着左胸俯身忍着,还是不肯跟郡王求饶。
这会子江翎瑜不在,是回去给唐煦遥倒热水了,端着碗出来见他成了这样,碗也不要了,泼了水搁在地上,就去看唐煦遥。
“简宁,你心口疼吗?”
江翎瑜再也忍不了了,连进去好好地跟郡王求情都不想,就在外头大喊:“郡王,简宁心口疼,不要让他跪了!”
郡王闻声从窗户缝那看看,见唐煦遥歪着头枕着江翎瑜的肩,脸色很差,心里一惊,隐隐觉得自己把事闹大了,可还端着一家之主的样子,明明心里急得不行,还慢慢悠悠地推门出来:“你这身长八尺的大将军,还真是娇气,起来吧,下不为例,家训不得违背。”
唐煦遥听郡王说能起来了,这才准备起身,可起了几次,腿上都没有半点力气,江翎瑜本身力气小,想搀扶他也扶不起来,唐煦遥身子剧痛,也一声不吭,就当着郡王的面,两手撑地想要借力起身,总算让双膝离开冰冷的地面,刚一撤手,就重重地摔倒在原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只剩徒劳地挣扎。
“简宁,”江翎瑜吓坏了,拼命想要抱他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莫抱我了。”
唐煦遥手上沾了些灰土,不忍触碰江翎瑜雪白的手,只隔着袖子摸捏一捏他的手腕:“我身上沾了土,脏,你不喜欢的。”
“简宁?”
郡王不知为何事态成了这样,回过神忙下去扶唐煦遥,郡王就很高大了,还是拽不起来他,干脆就让仆役们过来,把唐煦遥抱起来搭在自己背上,边往卧房跑,边吩咐唐礼说:“快去请太医来。”
江翎瑜恨极了郡王,回到卧房里一句话也不跟郡王说,径直去找唐煦遥,见他仰躺在床上,拿白绢子仔细地擦拭着他沾了灰土的指头:“简宁,你怎么样,心口疼吗?”
唐煦遥不答那话,只说:“我没事,霖儿不怕。”
江翎瑜很用力地搓着手,竟也将掌心硬生生搓得热了,探进唐煦遥的领口,为他揉一揉。
江翎瑜另一只手伸进被褥,摸摸唐煦遥的腿,隔着衣裤都觉得里头一片冰凉,心里起疑,问他:“你的腿也曾在战场上受伤吗?”
唐煦遥这次没有瞒着江翎瑜,轻轻点头:“嗯,伤着过。”
江翎瑜追问:“可严重么?”
唐煦遥又点头:“嗯。”
“你疼为何不说,”江翎瑜眼圈都气红了,搂着唐煦遥,不禁颤声恼他,“你逞强做什么,跪不了就是跪不了,你不会说话?”
“我不说,”唐煦遥揉揉美人瘦薄的背,“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郡王本就插不进话,现在听唐煦遥说这些,心里更是难过,也想将手搁进被子里,摸摸儿子的腿,太医就到了,诊过脉就施针,因为左胸是旧伤,不是脏器出了毛病,也只能施针止痛,没有别的事可做,待太医摸到唐煦遥膝间时,手忽然就顿住了:“将军,您膝间受过重伤?可否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嗯,”唐煦遥点头,“在沙场时有一次我指挥有误,出了事,被骆青山他们抬回营帐的时候,最少碎了十根骨头,心口上被砍得皮开肉绽,就剩一口气了,还是军中的太医厉害,一块块地给我拼起来,要不然我早就是残废了。”
“那他一定嘱咐过啊,这样的重伤,不可以沾阴寒气。”
太医很是疑惑:“照理说注意得好些,就可一辈子安稳无虞了,那如今怎么这腿就成这样了,难不成您跪在雪里了?”
唐煦遥不答:“别问。”
太医被呵得一怔,想着是问到家事了,就乖乖噤声,正给唐煦遥诊治,郡王总算得了问话的机会,迎上来,很是焦急:“太医,我儿的腿还能治好吗?”
“难说,”太医抬眸之间,见江翎瑜的眼神怨毒,当即明白闯了祸的是郡王,“骨头是长上了,但再接上的骨头毕竟和完好的不同,况且碎裂之处颇多,不沾凉倒没什么,这寒气是会钻骨头缝的,旧伤嶙峋,疼起来肯定没法子走路的。”
“你的意思是,”唐煦遥侧过头来看着太医,“我以后会成一个残废?”
太医不敢得罪唐煦遥,见他眼里的冷冽就害怕,支支吾吾:“将军,您也不能这么说,就,多让人扶着走一走.......”
唐煦遥打断太医的话:“我问你是不是。”
太医见没躲过去,自己也是没了办法,只得说:“是有可能,但,但也不一定。”
唐煦遥垂了眼帘,轻轻点头,一直到太医走,都没再开口了,江翎瑜急得落泪之际,他也只是攥一攥江翎瑜的手。
卧房内陷入寂静,各有各的心事,江翎瑜想着怎么才能哄唐煦遥开心些,郡王自责不已,王妃则是一直在抹眼泪,三个人都很有些垂头丧气,唯独唐煦遥异常平静,不看江翎瑜,也不看父母,也许是盯着房椽发呆,也许什么都没有看。
家丑不得外扬,所有人都不发作,只等着太医走了,是由唐礼相送,唐煦遥才说了第一句话,是唤了江翎瑜的乳名:“霖儿。”
“嗯,”江翎瑜捧着唐煦遥抬起来的手,紧紧地握住,泪眼朦胧地看他,“我在呢。”
“要是我成了残废,你就去嫁个好人吧,我不绑着你了,以前都是我不好,老是欺负你。”
唐煦遥心里不舍,又做好了决定,握着美人的素手送到唇前轻轻亲吻,满眼温柔:“幸好我不曾玷污你,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们能成婚呢。”
“我不走,”江翎瑜俯身扑在唐煦遥怀里,再也不肯咽下哭声,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眶滚落,瘦薄的背起伏得急促,几乎喘不上气,第一次吼了他,“你说了要娶我,为什么让我走,你病了我就要扔下你?”
“走吧,”唐煦遥轻吻美人湿凉的脸颊,吻一下,唇间都是苦涩的咸味,衣襟也让美人的泪打湿了,唐煦遥不禁声颤,“我不愿意拖累你,霖儿乖好不好?”
“我不要,”江翎瑜细瘦的指头狠狠拧着唐煦遥背上的衣襟,心痛连着指尖也痛,索性撕扯得更用力,把雪白的掌心都扯红了,崩溃到不能自已,“你说要和我成婚,你说不要我就不要了?我不走,你什么样我都不走。”
“简宁,是我不好,别说傻话,”郡王也来劝唐煦遥,“我不知道你身子上有这样多的伤病,都怪我,这腿我一定找大夫给你治好。”
“父亲,”唐煦遥不接话茬,含着泪望着他笑,“你满意了吗?”
江翎瑜压下啜泣,也循声往背后看,怨毒的眼神与郡王相碰,恨得快要滴了血。
“儿子,我不知道,我信你。”
郡王越说越悲怆,不禁老泪纵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唐煦遥仰躺着,将头摇了摇,顺势不再看郡王,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简宁,我们走吧。”
江翎瑜抬起手拿袖子抹净了眼泪:“我们回唐府住着好不好?去江府也行,我照顾你。”
“霖儿,万一我成了残废,”唐煦遥与江翎瑜对视,满眼认真,“你真不嫌我?”
“我不嫌,”江翎瑜捧着唐煦遥的脸颊,吻了吻他的唇瓣,“简宁,我爱你。”
“那我们回去。”
唐煦遥摸索着搂住美人细瘦的腰身,柔声说:“我跟着霖儿回去。”
“小刺头,”唐煦遥揉揉江翎瑜厚实的头发,唇角含笑,“你竟学着保护我了。”
“我爱你呀。”
江翎瑜说:“就像你爱我一样。”
江翎瑜做事雷厉风行,在朝廷上,这个叫雷霆手段,绝不拖泥带水,还直击要害,愣是从郡王跟王妃的千般挽留和围堵下,让江玉跟唐礼分别回府叫人,真就把唐煦遥给带走了。
唐礼本是郡王府的,到头来,竟把江翎瑜这个外姓人的话当成圣旨听,他叫来的人更多一些,也是他主动去四处游说,郡王府里的仆役们才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