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江翎瑜刚才就说了,这猫叫声不对,他早有预感要出事,但唐煦遥是一直没往心里去的,所以当喊打声响起,他是实打实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江翎瑜往身后藏,想着,要是真有不测,就拿自己的命来换他。
  “霖儿,你别怕。”
  唐煦遥起身掀开帘子,光着脚下床去拿佩剑,长剑出鞘,又回到江翎瑜身前站着:“我堂堂主帅,不会连我的夫人都保护不了。”
  江翎瑜已经不会说话了,他不想让唐煦遥把命都拼上,于是也跟着跑下来,太过紧张,又腹痛了,硬撑着搂住唐煦遥的腰往后拽,生涩地吐出几个字:“不,你,别,不要我,别死。”
  门又响了几声,江翎瑜与唐煦遥都缄口,剑还在唐煦遥手里握着,剑尖朝前,以防变数。
  “将军,”莫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和江大人可还安好?”
  “莫羡?”
  唐煦遥很是狐疑,生怕利刃伤及无辜,于是收剑入鞘:“你怎么来了?”
  剑才收拾好,郡王和王妃就推门进来,急匆匆地朝着床边的两个人赶来:“怎么样,孩子们,伤着了么?”
  江翎瑜摇摇头,示意都没事,唐煦遥推着江翎瑜的背,把人揉进怀里,边问:“父亲,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进了王府行刺吗?”
  郡王点头:“正是,幸亏廖提督走的时候留了人在这,否则此时你们当是凶多吉少的。”
  廖无春临走时留下的人,就是莫羡他们,其实他们从保定府护送江翎瑜和唐煦遥一道回来,根本就没走,因为他们领的状子是要长久卫护两个人,做江翎瑜和唐煦遥府上的暗卫,以防有人行刺。
  “也是仰仗那只猫了,”王妃惊魂未定,见那蟒纹大猫悠闲地迈过门槛进来,直蹭王妃的腿,她说,“事发之前,它就曾叫过几声,只是声响不大,就在刚才还伤了那行凶之人,他都已经爬上屋檐了,猫和那头老鹰都窜上去,可没让他得逞。”
  唐煦遥恍然大悟:“啊,怪不得霖儿告诉我外头的猫叫声不对,我还以为是他怕猫,原来真的是要出事了。”
  江翎瑜是有些怕这只猫的,因为年长者都说这种狸花大蟒纹的猫不好驯养,伤人是常有的,禁不住后退几步躲开它,它竟直着踱步过来,黄黑的圆眼瞪了江翎瑜一会,忽然躺在地上,把肚皮翻过来,爪子上锋利的指甲钩也藏起来了。
  “它跟你撒娇呢。”
  唐煦遥搂着美人:“要不要摸摸它?”
  江翎瑜是想摸摸撒娇的猫,但光着脚踩在地上有一阵了,又开着房门,江翎瑜本来不能着凉,折腾了这么久,腹痛加剧,捂着胃弯下腰,眼前围着这么多人,碍着面子不愿意喊疼,忍又忍不住,只好一声不吭地偎在唐煦遥怀里。
  “霖儿这是怎么了?”
  王妃上前搀扶江翎瑜:“肚子不好受?”
  “霖儿胃疼,睡觉之前就难受,”唐煦遥把江翎抱回床上,“他怕生,不愿意叫大夫,也怪我依着他了,真的没喊人来,这才拖到现在。”
  王妃瞥见江翎瑜是光着脚在床下,连袜子都没有穿,想着他是着凉了,就坐在床尾,搓热了手,捂住他雪白的双足,她与郡王果真恩爱,从来没做过家务,手上一丝茧子都没有,掌心温暖柔软。
  江翎瑜倚在唐煦遥怀里,抬眸瞥见王妃竟用手给自己暖脚,挣扎着往后躲,支支吾吾地回绝她:“呜,母,亲,不摸,脏。”
  “不脏不脏,傻孩子。”
  王妃柔声安抚江翎瑜,边捧着他漂亮的脚暖着:“你都叫过我母亲了,我这当母亲的,如何嫌弃孩子呢?”
  “许是你都忘了,你小时候和简宁一起来王府玩,偶有身子不适,”王妃垂下眼帘,“我也是像简宁这样抱着你的。”
  唐煦遥抱江翎瑜真的像是抱襁褓里的孩子,也正是那时候跟王妃学的,唐煦遥这么抱过几次,发现江翎瑜会因此睡得很安稳,于是一得空闲,就这么跟他腻歪在一起。
  但江翎瑜现在安稳不起来了,他都不曾与亲生父母这样亲密,突然被长辈这样照顾,很难为情,十分局促不安,就仰头看着唐煦遥,皱起眉,满眼的央求,想让唐煦遥劝劝王妃不要这样了。
  “没事,宝贝,成婚大典不过只是仪式。”
  唐煦遥捏捏江翎瑜发红的鼻尖,含笑跟他说:“我们可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看了。”
  江翎瑜红着脸,唇瓣半启,对着唐煦遥说了数十遍的情话,今日再开口变得生硬,青涩:“我,爱,你。”
  “我也爱你。”
  唐煦遥捧着江翎瑜红热的脸颊,心脏像拿刀狠狠地剜了一下,都有些哽咽了,强压着没有掉眼泪:“我好想现在就娶你。”
  王妃为江翎瑜捂热了脚,见唐煦遥正给他按揉腹部,也将手探进他的寝衣内,给他捂一捂脐周和下腹,江翎瑜不习惯,依旧下意识拒绝,还撒了谎:“不,不用,母,亲,不疼了。”
  “脸白成这样了还说不疼,傻孩子。”王妃软乎乎的手掌在江翎瑜腹部摩挲,又热,揉得实在是很舒服,只是两个人那么认真地伺候自己,江翎瑜终究是难为情,唐煦遥知道他想什么,索性就拦着他不让想,轻拍着肩侧哄他睡。
  江翎瑜腹中被揉得好受些了,就开始敌不过越来越浓重的困意,眼皮渐沉,倚着唐煦遥睡着了。
  这会子已经临近三更天,唐煦遥跟王妃他们都有些累了,但都还想再照顾一下江翎瑜,照旧是给他揉着肚子,唐煦遥问起刚才的乱子:“母亲,你和父亲不是说卧房四周都是熟人,怎么还会有人来刺杀我们?”
  “其实从那仆役给霖儿下毒,就是怨我和王爷。”
  王妃如实说:“那名仆役,和刚才想要行刺的人,都是沿街乞讨来的男子,我们想,正好府里告病还乡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再添些也不是不行,就心软将他们留下。没想到一个人给霖儿下毒,另一个则攀上房檐,意欲揭开瓦片朝着你们飞毒针,要真的出了大事,没了你们两个孩子,我和你父亲该怎么活。”
  唐煦遥心里五味杂陈,父母心善温和,歹徒竟利用这样难得的品行害人,实在不可饶恕。
  人是能杀,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人的良善,忍让,只会让恶人一再触碰底线,一再地进犯,压榨,杀了恶人,却改不了他们性子里的恶毒,如此代代相传。
  “待他们招供,”唐煦遥脸色阴沉下来,“儿子会亲手杀了他们。”
  郡王跟王妃没阻拦,但也没褒奖,只是开始听唐煦遥的话了,他想如何就如何,老夫妻现在也服老了,自觉甩手不管,就将家里的事和政事全权交给儿子和他的爱人,二人都是有勇有谋的官员,自己无须再插手。
  所以平阳郡王与夫人才是唐琰所有皇亲国戚里过得最闲适的,心宽,故而一家子都无病无灾,神仙似的,日日和美。
  这样的父母也不可能教出纨绔子弟,唐煦遥弱冠前就懂得担当了,敢把生死置之度外,陪伴染了时疫的江翎瑜,难怪江翎瑜爱他至深。
  “母亲,”屋里寂静许久,约莫着快天亮了,唐煦遥忽然开口,“以后母亲不要与江家来往了,待成了婚,我也不许他们接近我的霖儿。”
  王妃跟郡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王妃说:“这会不会,显得我们太刻薄了?”
  “不是您刻薄,是我有福气,”唐煦遥怀里抱着的江翎瑜弱声开口,他唇角微翘,不过脸色还是苍白,这一笑十分惨淡,“即使没做成唐家的儿子,还是成了一家人,我是有福之人,注定不入无福之家。”
  江翎瑜后知后觉,其实自己所经受的大灾大难,都在江家,往后顺风顺水顺遂顺心,都是在唐家了,谁有福,谁无福,一看就知道了。
  “霖儿,你好了?”
  唐煦遥高兴得不能自己,狠狠地亲了江翎瑜几口,又跟王妃说:“母亲,霖儿能说话了。”
  “好孩子。”
  王妃再度把两个人拥在怀里:“母亲差人去做些夜宵,你们多少吃些暖胃,再睡着了也舒服。”
  唐煦遥打着哈欠,说了些江翎瑜平时的饮食,见父母出去,散下纱帘,搂着江翎瑜钻进被窝,阖上眼,嗓音很是慵懒:“宝贝,我好困啊,不想吃东西了。”
  “吃些吧,你也是累坏了,”江翎瑜能像平时一样说话了,特别高兴,心里攒了一大堆的话想跟唐煦遥慢慢讲,虽知道他困,揉揉他的脑袋,还是忍不住告诉他,“简宁,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宝贝想跟我说什么,”唐煦遥又睁开眼,捏捏江翎瑜软嫩的脸颊,“我听着。”
  江翎瑜唇瓣贴着唐煦遥的喉结,小声嘀咕:“你们这样照顾我,我好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唐煦遥柔声轻笑,“不过给你捂脚确实是我想做的,倒让我母亲抢去了,我早就说,比起爱我,她更疼爱你的,自你小时候来,他们就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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