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来人,”唐煦遥径直起身,在那仆役承受不住问讯要跑时先一步抓住他,“这仆役给我夫人下毒,把他给我绑了。”
  众仆役哪见过这样的事,加上郡王跟王妃德高望重,待他们极好,听这话十分气愤,一窝蜂似的扑上去把人绑了,老管家怕他咬舌自尽,拿来木杵给他横着塞进嘴里,还带来了试毒银针。
  这银针,自唐琰盛世,真的是许久未用过的了。
  老管家拿银针在江翎瑜眼前洒了的糖水里试过,举起来看,从针头开始极快地漆黑下去,也就坐实了这茶和甜汤里确实有毒,而且剂量不小,毒也不轻。
  王妃跟郡王两个人吓坏了,急忙来安抚江翎瑜,看着王妃和唐煦遥都抱着他,郡王气急了,又把管家叫回来:“快去禀告圣上,有人公然在王府投毒,险些害了江大人,本王得即刻清理门户,明日大宴去不得了!”
  江翎瑜呆坐着好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唐煦遥怕他气坏了,再激得心疾发作,凑上去将他揉进怀里的时候,他一下子崩溃了,先一步扑进唐煦遥怀里大哭,哽咽得嗓子发疼,话说得都不清楚了:“简宁,他们为什么不想让我活,简宁.......”
  第96章
  唐煦遥怀抱着哭得喘不上气的江翎瑜, 跟郡王说:“父亲,外头怕是不稳妥,都公然进王府下毒了, 回府的路上我只怕霖儿再出事, 今夜, 我们在王府歇息一宿可好?”
  “好,”郡王交代已经回来的老管家, “去把将军从前住的卧房收拾出来,今日将军跟江大人就在宿在那里。”
  像这种深宅大院,主卧一般有两间, 就是很大的卧房,两间并排分布,一般是给嫡长子和嫡长女住的,剩下的就住次卧,客人来住客房, 郡王府和太傅府都是只有一位嫡子,刚好与父母平分两间主卧。
  江翎瑜久久不能平静,好不容易不哭了, 就窝在唐煦遥怀里, 手稍微松了些, 他就立刻搂住唐煦遥的腰, 直到再次抱紧了, 期间一声也不吭,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就是吓坏了。
  江翎瑜这时候真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王妃哄完,郡王又接着哄, 唐煦遥也不断地和他说话,就是谁也不搭理。
  唐煦遥见状,知道他是受了惊吓,也不让王妃跟郡王打搅江翎瑜了,自己尝试再问一问他。
  “宝贝,是不是肚子疼?我见你窝着腰许久了。”
  唐煦遥将手探进江翎瑜的衣料内,摸着他有些鼓胀的胃:“又腹胀了吗?”
  半晌,江翎瑜才点点头,依旧是没有开口,唐煦遥边给他揉肚子,让郡王去请太医,生怕江翎瑜一下子想不开,夜里还梦魇,这么着折腾,极容易神志不清,日后能不能医治得好都不一定了。
  老管家回来说卧房收拾妥了,唐煦遥就横抱起江翎瑜冒着雪过去,进了屋里,将他放在床榻上,碰上他的视线,见他好像比刚才缓和些了,试探着唤:“霖儿?”
  江翎瑜还是不说话,但也确实回过些神来了,唇瓣轻轻动了动,没说出什么,就看着唐煦遥点头。
  “你真好些了?”
  唐煦遥忙坐在床上,把江翎瑜清瘦的身子托起来,宝贝似的护在臂弯里,另一只手则撑着他的腰,口中喃喃:“霖儿,还是不能说话吗?”
  江翎瑜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瞪着眼睛望了唐煦遥一会,抱着他的手往怀里拽,唐煦遥本来以为他是胃疼了,想揉,他却没停手,一直往上拽,直到停在心口上。
  唐煦遥一摸,才发觉江翎瑜的心跳得那么快,在腔子里杂乱地撞,刚才没察觉,现在细细一听,他喘气也一顿一顿的了,有进气没出气似的,唐煦遥慌忙从袖口里拿出药丸,拿了一粒让他压在舌下,他才渐渐放松下来,偎着唐煦遥的肩待了一会,突然歪倒下去,身子瘫软。
  “霖儿?”唐煦遥吓得失声喊出来,先将手探进他单薄的衣襟内摸摸心口,自吃了药,心跳得也就平稳了,刚松了口气,五军都督府的人就护送廖无春跟皇帝来郡王府了,推开门是太医先进来的,崇明帝进来站在不远处,与唐煦遥对视。
  唐煦遥作势要把昏迷的江翎瑜放在床上:“皇上。”
  崇明帝摆摆手:“免礼就是,先护着江爱卿吧。”
  这是自二人外调巡案以来,皇帝跟他们见的第一面,唐煦遥瘦了一大圈,眼睛也不似先前清亮有神,如今再看满面疲惫,再说江翎瑜,简直瘦脱了相,阖上眼偎在唐煦遥怀里,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
  崇明帝也就知道,保定府有多么危险,差点让两位爱卿有去无回,心里不是滋味,生出些愧疚来,要知道权贵世家不缺钱花,拿金银财宝补不了命,一时间没什么好办法,就站在不远处望着。
  唐煦遥见太医给江翎瑜诊脉,插了句话:“太医,江大人自撞破那仆役下毒,就说不出话了,这如何是好?”
  “将军莫急,”太医拿出针盒,让唐煦遥别抱得那么紧,先露出他的胸腹,好隔着衣裳扎针,边说,“大人是吓着了,惊悸失语,心疾也有发作之兆,不过倒是遏止得及时,待我为江大人施针,再开些药方子,连着服用几日就好。”
  “不过,”太医边施针,话锋一转,“将军是从哪弄来的药,有如此奇效,既稳了心悸,还不伤江大人的身子?”
  “是观里高功给的。”
  唐煦遥不想给那些出家道士惹麻烦,只说:“江大人遇刺,就是他们出手相救,才保了命,如今药也是他们给的,分文未取。”
  太医如此就缄口了,如果是唐煦遥的亲缘,想着要一点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做的,试着倒腾出去些换些银两,那既然是道医,想必是惹不起的,人罚还好说,就是天罚遭不住。
  “唐爱卿,还有江爱卿,你们都辛苦了。”
  皇帝见太医收了银针,上前说:“明日大宴,朕也先不办了,先审出给江爱卿下毒的幕后元凶,这段日子你们不必去朝廷,就在王府里好好歇息,何时养好了身子,再回紫禁城,朕封你们为柱国,日后起居都有专人照料,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唐煦遥心烦得很,正随口敷衍皇帝,怀里的江翎瑜缓缓醒转过来,睁着眼看这身穿黄袍的人,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好不容易都认识了,还是说不了话,就愣愣地看着。
  崇明帝俯身,忙唤他:“江爱卿?”
  唐煦遥替江翎瑜解释:“圣上,江大人吓着了,说不了话,他在保定府一场接一场的大病,回来又整宿地呕吐,发高热,让重病缠得身心俱疲了,再出这么一档子事,臣真害怕他受不住了,想不开做了傻事。”
  自扎了针,江翎瑜的心智在慢慢恢复,脑筋转得也快多了,虽然还口不能言,心道这些日子不好受是真的,但也没唐煦遥说得那么严重,于是睁大眼睛盯着崇明帝,唇瓣徒劳地嗫嚅,蓄了满眶热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砸在领口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好好好,爱卿莫哭了。”
  崇明帝颇有些手足无措,慌乱地将怀里的黄帕子递给唐煦遥,让他给江翎瑜抹眼泪:“你们受累了,多歇息就是,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江翎瑜的眼泪落个不停,冲着皇帝点点头,又扑进唐煦遥怀里,哭得身子直颤。
  唐煦遥没有拦着江翎瑜,觉得是让他哭出来更好些,憋在心里太摧损他,崇明帝要走时,也就只是简单道别,没有行礼,即使这样,崇明帝也觉得自己很有些对不住他们,一路思来想去,该如何封赏,才能让他们宽心些。
  崇明帝刚到王府大门,廖无春就押着那名投毒的仆役过来了,五花大绑,扔了一块粽子在雪地里似的:“圣上,这贱人想自戕,臣一怒给了他几个嘴巴,抽得他闭不上嘴了,如此再塞上木头杵子,我看他怎么咬掉舌头。”
  “好。”
  崇明帝背着手,冷冷地看他,跟廖无春说:“把他带到你们的私刑房去审吧,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绝不能让他死。”
  廖无春勾唇:“是,臣知道了。”
  廖无春嗜血,私刑房又收了一把才开刃的铡刀,需要喂些人血,有这样的契机再好不过了。
  “咱家劝你乖乖伏法。”
  廖无春攥着那仆役的领子,垂眸打量他:“该说的,都给圣上说出来,否则在咱家的地盘,你会给咱家磕头,求一个好死。”
  崇明帝是很欣赏廖无春的毒辣,拍拍他的肩:“朕等你的信儿。”
  廖无春难得跟崇明帝撒了个不起眼的娇,唇红齿白,笑眼明媚:“臣知道啦。”
  这一瞬间,崇明帝起了把商星桥杀了的念头,什么东厂西厂,干脆揉到一块,都是小美人廖无春的,不过国君终归是理智的,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也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瞥向廖无春时含情脉脉:“下雪天寒,早些审完了就回来。”
  王府内,崇明帝一走,江翎瑜就不哭了,安静地倚着唐煦遥休息,现在他说不出话来,比谁都着急,阖上眼想着怎么才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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