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美人不好好说话,唐煦遥笑了两声,把人抄起来横抱在怀里,往木案边走:“又说我,一直到明日午时,我不许你下床走路,你说去哪我都抱着。”
  江翎瑜怔了:“这是做什么?”
  唐煦遥轻哼一声:“罚你数落我。”
  江翎瑜:“........”
  真是小心眼。
  可江翎瑜在心里说了十遍,也不愿意说出口了,出于各种微小的原因,占大半的还是因为江翎瑜爱唐煦遥,不忍再伤他。
  江翎瑜坐在案前,写好了给皇帝的密信,只剩折好放起来,笔忽然一顿:“简宁,我们今日所为,可是唐突了些?”
  唐煦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玉买米时身后跟着人。”
  江翎瑜很忧心此事:“这些开盐铺米铺的,会不会早就换成刘知府的人了,如此一来,他们将今日所见上报,他就是不拿脑袋猜,也得知道我会将这买来的盐和米差人送去紫禁城。”
  “或者说,”江翎瑜越想越后怕,“他们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嗯,虽说你我决意不声张,但人做亏心事,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唐煦遥脸色阴沉下来,心下盘算着怎么办,“这么一来,东西可就不好送出去了。”
  两个人正想着办法,唐礼忽然来敲门了:“主子,有些急事。”
  唐煦遥“嗯”了声:“进来吧。”
  唐礼手上攥着一只白鸽子,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卷递给唐煦遥:“主子,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您看看,要是上头写些栽赃嫁祸的文书,那就连这信鸽一同扔进暖阁里烧了,万万不能留下证据。”
  唐煦遥打开信纸,跟江翎瑜一起看,上头的字迹规整漂亮:小心埋伏,江玉回程时有人跟随。
  江翎瑜颇有些诧异:“这信鸽是四时观的?”
  唐煦遥本想说,叫出江玉的名讳,想必就是那里送来的,话未出口,又猛地意识到保定府这些人也是认识跟在江翎瑜身边的仆役,于是将信纸送到鼻尖前,仔细地嗅了嗅,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且特殊的香味,才放了心:“是四时观的。”
  江翎瑜不解:“你刚才在闻什么?”
  “我怕信纸是保定府这些官员伪造的。”
  唐煦遥随手将轻薄的纸张握成一团,递给唐礼,顺势跟江翎瑜解释:“道观香火不绝,他们用的纸上是有味道的,是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反正不是檀木味。一闻到这个,我就确认了,上次去四时观请高功为你治伤,他们敬奉的香火就是这个气味。”
  唐礼将纸团扔进火炉里烧了,又说出去将信鸽放飞,屋里只剩唐煦遥跟江翎瑜,继续商议如何送信的事,一直到夜深,也没有万全之策,代价大小放在一边,东西能不能送出去还得两说。
  同时刻的京师,周府上,周竹深收了刘知府的密信,写了一封回去。
  大意是,周竹深觉得这是个弄死江翎瑜的好机会,让刘知府设计把唐煦遥骗出去,绑了江翎瑜来,待杀了人,再佯装悲愤来应付唐煦遥,妥善处理后事就是。
  至于唐煦遥,周竹深让刘知府收敛些,再如何也不能杀皇亲国戚,到时江翎瑜一死,周竹深成墙头草,立刻替死人鸣不平,诬陷唐煦遥照管不周,哪怕皇帝念他带兵打仗劳苦功高,不杀他,也要褫夺兵权了。
  信送回去,自然是顺畅的,没人围追堵截,周竹深唯一不大高兴的事是,何蓉没有被请来。
  管家说何蓉病了,在府上躺着养身子,起不来床。
  何蓉没病,一听周管家来请,忙用夫人的脂粉将唇涂白了些,好应付差事。
  第二日他就告病,算准了廖无春守午门,管家说是递上跟皇帝禀报身子有恙的信,实际写的是让他来一趟何府,自己不便出门。
  廖无春今日忙得很,接了纸条一直没时间出去,待换了岗,与商星桥交接成了,才趁夜色溜出来,到了何府。
  “怎么了?”
  廖无春将黑面罩卸下,问何蓉:“你我只是萍水之交,有何事须得到你府上商量?”
  廖无春多精明的人,他怎么不知道何蓉是为什么事,要是不信,他也不会赴约,此刻是明知故问,要是何蓉支支吾吾,不敢实话,他扭头就走,何故与没胆量的人一同共事。
  所以这一回,其实是何蓉走近阉党千载难逢的机会。
  何蓉将廖无春请进正堂,点上灯火,先拿了茶盏,后坐在他身侧问:“廖提督,我知道此行有些冒昧,但事出紧急,说事之前,我想问一下提督,江大人去哪了?我去送信给他,他不在,斜对过的将军府也没人。”
  “前些天皇帝派我送诏书,你不知道?”
  廖无春睁大了眼睛:“刑部的江大人到保定府巡抚去了,镇国大将军自然也跟着去。”
  “我跟江大人之间的事,说来话长,但也没那么多时间细说了。”
  何蓉言简意赅:“廖提督,周竹深与保定府来往密切,我多次见您与江大人走得近,是不是要派些人手过去?以防江尚书如上次在文华殿一般,遭了不测。”
  廖无春齿间“嘶”一声,眼神立刻就不对了:“你说,周竹深跟保定府有来往?”
  “是,这件事我没有用寻常手段得知,多有些见不得人。”
  何蓉有些羞愧,片刻之间,他又认真起来:“但这消息是真的,他隔三岔五就去一趟保定府,最近是一次江大人走前,他才刚回来。”
  “知道了,你也要多加留意,自保为主。”
  廖无春起身:“我会派两个人在你府上四周走动,是暗卫,能护你周全,你也不会撞见他们的。”
  何蓉千恩万谢:“多谢廖提督,多谢。”
  “吉祥,”廖无春还在何府正堂内,招呼身边身穿黑衣的瘦高宦官,“待我回紫禁城,你趁夜色到私刑房去,挑十个精干,差他们去京官驿所,就是保定府内的京府。”
  吉祥点头:“是。”
  事情商量完了,廖无春正要走,大门突然“梆梆”几声响,敲门的人十分用力,在正堂都能听见,管家看了何蓉一眼,匆忙去应门。
  “事情不好。”
  何蓉大骇,面色急转直下,推着廖无春:“提督,我府上有一条暗道,你快走!”
  第50章
  事起突然, 廖无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么晚了,定是周竹深到我府上来。”
  何蓉不忘熄灭烛火,拉着廖无春从正堂的后门出去, 吩咐早就在花园等候的仆役:“快, 带着廖提督出去, 走暗道!”
  仆役样貌憨厚,立刻答应:“是, 老爷放心。”
  “等一下,”廖无春急忙问,“那你装病的事岂不要败露?”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何蓉早领教过周竹深手段的狠毒, 自知事情败露,命肯定保不住了,索性说:“廖提督快走,万不要让周竹深盯上,保全提督就是保全江大人, 我这条命能不能留住,也没那么重要了。”
  独子已死,何蓉早就没什么念想了, 他头七那日, 何蓉自觉再也恨不起来了, 满腹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戚, 如今死心塌地贴靠江翎瑜, 就是为了将周竹深拉下水,报仇雪恨。
  子嗣摧损,是他自己的罪过,安安静静地死,安安静静地消亡, 何蓉怪不得谁,但周竹深不惜用这命案为饵,引三法司入局,闹得满城风雨,连儿子最后的颜面都不肯留,才是压倒何蓉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廖无春转身,何蓉以为他要走了,下定决心赌一把门外的人是不是周竹深,赢了就活,输了就死,不想那廖无春再次回头:“你们管家可会应变?”
  何蓉心里有些烦躁,可人实在温和,还是耐着性子答:“会,机灵得很。”
  廖无春点头:“好,我再救你一次。”
  话音刚落,他就随着仆役跑出去了,何蓉怔了怔,立即回过神来,去换衣裳,正堂后花园离着卧房不远了,赶回去来得及。
  廖无春顺着何府书房里的暗道出去,将要回去的仆役拦住:“你别走,我交代些事给你。”
  何蓉这人在朝廷里政绩一般,人脉也不甚有能耐。他的仕途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科举,做官,读书的时候没成状元,做官之后也不出彩,更没有尊贵的家室,朝野内外籍籍无名,尘埃至死是尘埃,但他招募的这些管家仆役倒是很聪明,还忠心耿耿,总能帮他化险为夷,仆役点头:“提督大人,您说。”
  廖无春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在侧,小声嘱咐:“你就在此等候,我会派一个懂医的人过来,避免此事弄巧成拙,你要记下接头暗语。”
  仆役言听计从:“您讲,我记着。”
  廖无春说:“你的暗语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见仆役点头,廖无春成心试他:“那来人要接什么样的话?”
  仆役想都没想:“‘船迟又遇打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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