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颗小石子丢在顾弄潮脚边,顾弄潮没理,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第五颗、第十颗......
言霁将身边的石子都丢完,开始抠泥土下石头,顾弄潮终于抬眸看向他,说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别感染了。”
分析着顾弄潮脸上的表情,言霁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顾弄潮复又垂目,沥水搓着衣服,言霁刚想说他说谎,就听顾弄潮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你。”
言霁没觉得顾弄潮来晚了,他不太清楚,顾弄潮指的究竟是什么。
将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竹杆上,言霁凑过去看,衣服干净得竟然一点污迹都没有,他惊叹于顾弄潮无所不会,看顾弄潮的眼神中都带了些崇拜。
追在他后面问:“我以前从没看你做过这些,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
顾弄潮突一停,言霁没剎住脚,撞到他背上,蹭到了额头上原本的伤口,疼得言霁倒抽了口冷气,顾弄潮忙转身扶着言霁,掩不住紧张地问:“怎么了?”
“碰到伤了。”言霁素来耐不住疼,泪眼汪汪地咬着唇。
顾弄潮松开布条,辨认着伤势,伤口确实破开了,他朝伤口吹了吹,又重新抹了药缠上布条,动作轻柔得言霁几乎感觉不到,他微微仰头看着顾弄潮绷紧的下颌线,坚持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明明以前也是王府里金徽玉轸的世子爷,怎么学会了这些琐碎杂活。
顾弄潮语气浅淡,平缓地说道:“盘安关一战败北后,我与一众随从逃亡路上,慢慢会了些。”
话语间虽没有一丝自哀自怨,但言霁光是听着心中就止不住泛起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心疼十一年前那个小小的顾小世子,也心疼现在无所不会的摄政王。
可镇国王府的悲剧,却正是柔然一手造成的。
自己作为间接被柔然用来对付顾弄潮的棋子,又资格安慰他吗?言霁不知道,他倾身吻住了顾弄潮,一触即分,随后又为自己的行为懊恼,脸红着正想寻个由头解释,嘴刚张开就被顾弄潮反过来亲住了。
原来亲吻并没有想象中的黏糊。
这次言霁不是饿昏了头,他理智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跟顾弄潮呴以湿、濡以沫,甚至,他好像很喜欢......喜欢跟顾弄潮接吻。
任由顾弄潮攻城略地。
而这次,顾弄潮似乎有些失控,弄得言霁本就宽大的衣衫更加凌乱,在衣带快被解开的时候,顾弄潮猝然清醒般,松开了言霁,并为他重新将衣服整理好。
言霁赤红着脸小口喘气,虽不解顾弄潮为何突然转了态度,但识趣得并没问,顾弄潮抱着他坐了会儿,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顾弄潮好似笑了下:“还望陛下思量当下,不要太过为难臣。”
“不为难你。”言霁侧过头,将眼睛贴着顾弄潮皓白修长的脖颈,故意眨着眼睫挠他,“不是还剩很多桃子吗,你给我做桃子甜羹吧。”
顾弄潮抚顺言霁披散的长发,无奈又宠溺,道了声:“好。”
他没问桃子甜羹是什么,只要言霁说出来,就会千方百计地尝试去做。
事实证明,无论多奇怪的要求,顾弄潮也能做得好吃,桃子煮烂后本来应该会有些酸,但顾弄潮不知从哪翻出一罐蜜糖,用适量的糖冲散了果酸,羹出锅后,吃着只有桃子馥郁的香气和米粒里丝丝的甜。
甜羹的色泽,也是淡粉色的,蜜桃的颜色。
真真的色香味俱全。
顾弄潮又端了一样酸气扑鼻的东西上桌,言霁一看那东西,顿时抱着碗往后退,抬眼瞅着顾弄潮道:“就算实在没什么吃的了,也不用将放烂了的拿出来吧。”
顾弄潮微微愣了下,意识到言霁指的什么,解释道:“这种的叫泡菜,并没有烂,也是可以吃的。”
言霁不信,认为顾弄潮是在忽悠自己:“可是都发酸了。”
“傻子,它本来就是酿酸了才好吃。”顾弄潮止不住地笑,笑得胸口震颤,言霁从没看他这样笑过,一时看呆了,都忘记了为那一声“傻子”恼怒。
眼看着顾弄潮夹了块白色的萝卜块含进嘴里,言霁才猛然回神,忙去抓他的手,急道:“快吐出来,吃了定会腹泻的!”
顾弄潮咽了下去。
并问他:“陛下要不要尝尝?”
言霁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从顾弄潮那里得知百姓们为了更久得储存食物,以此度过严冬,是以才将菜泡进密封好的坛子里,这样食物可以放好几个月,也不会坏。
顾弄潮夹了块同样的白萝卜块递到言霁嘴边,诱哄地说道:“挺好吃的。”
言霁狐疑地张开嘴,白萝卜的味道很奇怪,但并不是难以忍受,可以算得上酸爽可口,还有些微辣。
是因为酸菜坛子里泡了红辣椒。
酸辣的泡菜合着甜羹一起吃,有种别样的幸福感,这幸福感,或许也来自于坐在他旁边,为他准备这一切的顾弄潮。
在顾弄潮来之前,言霁甚至都无法果腹,生活糟糕到一度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顾弄潮来之后,言霁忽然就觉得,这个穷困潦倒的茅屋,原来也可以变成世外桃源。
顾弄潮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第64章
晒饱太阳的棉被松软温和, 床铺舒适得言霁躺下去就再不想起来。顾弄潮还在外面洗碗碟,言霁便打了会儿盹,结果这一闭眼愣是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来时屋内烛火闪烁, 照亮空无一人的房间,正在言霁疑惑顾弄潮去哪的时候, 就听见有敲打声一下接一下传来。
嘭、嘭、嘭。
这声音在空寂黑暗的夜晚中,显得异常清晰诡异,言霁往声源看去, 那面破口的窗户此时被糊了一层什么东西,又好像是兽皮紧紧贴着窗口, 响声正是一种尖锐的物体叩在窗棱上的声音。
门外是空洞洞的黑夜, 言霁忍着胆寒往房门处走,在路过桌子上, 将烛台紧紧握在手上。
一是可以照明,二是可以用来做攻击的武器。
待杌陧不安地探头往外看时,言霁惊了一跳, 只见大晚上的, 顾弄潮正拿着一把铁锤, 一下下将一张风干的兽皮钉在窗上,堵住了时不时从破口处往屋内灌的寒风。
看到烛火蔓在手边,顾弄潮转头朝言霁看了一眼, 很轻得问:“吵到你了吗?”又续道, “抱歉,本来应该白天弄的, 但看风吹得你一直在抖。你先进去睡吧, 很快就好了。”
言霁并没有依言回屋, 他端着烛台走过去,说道:“我给你照明。”
顾弄潮弯了下眼睛,说道:“好。”
确如顾弄潮所说,只剩下最下面的那边没有钉上,他动作很轻,言霁并不是被敲打声吵醒的,而摸到身边空空如也后,惊醒的。
糊好窗户后,屋子内暖和了不少,门口灌入的风吹不到床边去,言霁便叫顾弄潮别弄了,先休息。
却在睡哪上,两两尴尬住了。
以往,两人睡在一起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可如今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过去习以为常的事,显得这般不自在,让人面红耳赤。
顾弄潮从柜子里取了一床薄被,率先说道:“柴房里有一张床,我去那里将就一晚。”
言霁拉住他,拧眉道:“那哪是床,不过是一块木板,根本无法睡人。”
而且说是柴房,里面根本没有柴,且四面漏风,屋檐也碎了好几块瓦,并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我们一起睡,你怕什么。”言霁拿过顾弄潮抱着的薄被,重新塞回柜子里,将床铺整理了下,指了指,“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不要过界。”
规矩是言霁定下的,无视规矩的也是言霁。
睡到半夜里,他翻身越过了界线,手圈住了顾弄潮的腰,头蹭着伏在他胸前,身体卷缩成一团,顾弄潮自黑暗中缓缓睁开眼,视线往下看着睡容恬淡的小皇帝,抬起手轻而柔和地将人抱在怀里。
夤夜弥长,寂而无声。
翌日一早,阳光刺在言霁眼皮上,被照得发光的睫毛颤抖着睁开,言霁抬手揉了揉眼睛,刚一翻身,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羞赧地拽紧被子,悄悄环视了圈屋内,在并没看到顾弄潮后,微不可察得松了口气。
从去年时言霁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虽然知道这是很自然的生理反应,但依然在每次出现都止不住脸红。
调整许久,也不见恢复,鬼使神差的,太后逼他看完的册子在这一刻自脑海显现,野草在体内变本加厉地滋长,正在这时,顾弄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醒了吗?”
吓得言霁身体僵硬,闭着眼,睫羽也一直颤抖个不停。
估计是没听到他回应,顾弄潮走近屋,坐到床边,伸手碰了碰言霁的脸,忧虑道:“脸色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言霁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镇定,睁开水盈盈的眸子,道:“没......只是,有些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