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弄潮心不在焉道:“傅尚书的大女儿行端仪雅,礼教克娴,那日她同傅尚书给陛下敬过酒。”
傅尚书?
言霁努力回想,实在记不起来,不过以尚书的官阶,或许能在之后跟顾弄潮一刚,便顺言奉承道:“既然是皇叔推荐,那定是不错的,便就她了吧。”
言霁倒是没在意顾弄潮都离席了,怎么还知道谁给他敬过酒的,这对手眼通天的顾弄潮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定了人生大事,言霁心底却如压了巨石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手里的册子也沉甸甸的。
顾弄潮说道:“先帝崩逝未满一年,择了人也要一年后才能入主中宫,这事并不急,陛下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多看看。”
言霁轻轻地“嗯”了一声。
将册子带回了承明宫,言霁迟迟也没批复,他压在所有奏折的最下面,刻意想将之遗忘似的。
所幸朝野上下也都知道他还在守孝期,把事情推上明面后就再没着急纳后一事,此事一搁再搁,搁到入夏,转眼到了姜国公的寿辰。
服丧期间,姜国公并没大肆操办,规模却依旧不小,连言霁都接到了姜国公的邀约。
原本以为姜国公只是出于君臣之礼,礼貌性地邀请他,但没想到姜国公想要请他去的念头异常强烈,搬出了自己年岁已老不能再为陛下效劳多少年的苦心之语,甚至还想邀请太后,如此一番,言霁明白了国公之意。
定是因那次出了丑,这次想要博回来。
然而太后却是见都愿没见姜国公一面。
言霁倒是答应了。已经到了他跟清风的三月之期,借此他也正好去飞鹤楼一趟——那屿"'汐(|团)|队次之后,他便让影一一直盯着飞鹤楼,顾弄潮虽没再去过,但这事一直像一枚炸|药悬在言霁头顶,他想快点解决掉。
离出宫时,木槿给言霁换了身靛青色的衣衫,额间配了一条镶宝石的抹额,还束起了头发,装扮得像宅院里的公子哥,贵气又骄横,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尚有些稚气未脱。
言霁捧着脸,从镜子里看忙碌的木槿,闷闷不乐的模样:“你说,顾弄潮会去姜国公的寿宴吗?”
木槿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陛下是想摄政王去还是不去?”
“朕不知道。”言霁努了下嘴:“朕只是好一段时间没看到顾弄潮了。”
木槿疑惑:“陛下不是每日朝会上都能见到吗?”
“那不一样。”言霁说了句。
自上次讨论过皇后人选后,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越来越疏离。
木槿听言沉默了。
言霁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种感觉就像以前在太学院的时候,每季都要会考一次,久而久之学子们都习惯了这份驱使自己向前的压力,而如今,突然不用会考了,还挺不习惯的。
越是舒坦了,言霁反而越有些如履薄冰。
担心顾弄潮在给他憋大招。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顾弄潮:亲自给小皇帝挑选皇后。
未来的顾弄潮:xxxxxxx(敬请脑补)
第21章
銮驾的到来给足了姜国公面子,这场寿宴传遍京都,不少人都提礼来贺,一时间国公府外车马骈阗,府内人声鼎沸。
就算不大办,姜国公积累的人脉,依然让这场寿宴不至于太过清寒。
言霁到后,被请到一处清净的院落休息,只能开宴再来请他,言霁也正好不想在外面跟他们交际,乐得清闲。
国公府被派来伺候他的丫鬟很是会察言观色,没一会儿就琢磨出这位小皇帝是个较活泼的性子,便提议带言霁去国公府的园林赏景。
言霁兴致盎然地问道:“朕听说过国公府的园林是请一位名匠所建造,可谓京中一绝,一步一景,处处暗藏玄机,可真如此?”
“确实如此。”丫鬟恭敬地回:“当年名匠来时,我家小姐还跟着一起学习,这园林,也可以说是小姐与名匠一起商量着造出来的。”
“哦?哪位小姐?”
丫鬟笑了笑:“自然是名动京城的二小姐。”
身为国公府的下人,她也听闻太后宴会上发生的事,姜国公派她来伺候小皇帝前,特地交代让她多说些姜棠清的好话,但她说完一瞧陛下的脸色,一点也算不得好,于是忙不迭闭了嘴。
如今国公府里,姜国公的女儿们都已外嫁,剩下孙子辈的小姐们,姜国公怕自己走后,无人支撑国公府的门楣,拼命想捧一个皇后出来,这早已不是秘密。
但姜国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打小就开始培养的金枝玉叶,也会有这么叛逆的时候。
言霁笑了声,丫鬟不明白他为何笑,小心翼翼跟着赔笑,逛了一会,景致也不过如此,言霁寻了处临水的亭子休憩。
如今正是荷尖冒头的季节,仅有少数几朵长得急,水面云雾缥缈,那零星几朵盛放的莲花争芳夺艳,却在小皇帝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丫鬟命人上了热茶和糕点,伺候得无不细致。
正这时,几位颇为眼熟的公子哥出现在视线内,为首那个摇着扇子,喜色道:“诶,这不是我府上的贵客吗,怎么也来了国公府玩了?”
而他身后那几个却是一脸便秘的模样,想拉人,可段书白早已往亭子里去了。
亭子外的侍卫本要拦,言霁不动声色地摆了下手,出鞘半截的剑收了回去,放段书白与他那几位好友进了亭内。
言霁扬起一个亲和笑容:“好久不见。”
段书白见他还记得自己,喜不自禁道:“我早想去找你来着,但却不知你是哪个府上的,能再次见到,这就是缘分啊!”
老侯爷没有告诉段书白关于言霁的身份,甚至警告他离言霁越远越好,不过,段书白照常当了耳旁风。
言霁往段书白身后的那几人看了眼,那几人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言霁眸光微闪,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段书白贼兮兮地凑近言霁,祝文渡赶紧喊道:“段兄!”
“没事,自家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段书白示意言霁将耳朵贴上来,言霁便乖乖往旁边挪了下,就听段书白道:“今晚姜家二小姐要给摄政王表白,听说陛下也会来,可真是精彩。”
言霁面色微沉:“大崇虽开放,但自古也无女子传情的先例,何况是当众之下。”
段书白揽过言霁的肩拍了拍,哈哈大笑起来:“小美人,思想怎么还这么古板,这京中谁不知道姜棠清喜欢摄政王啊,不过我倒是佩服她,若是摄政王不答应,她一辈子的清誉可都毁了,更别说照姜国公的心愿进宫当娘娘了。”
言霁微微皱眉,或许姜棠清如此孤注一掷,就是为了不被送进宫呢。
“不过不进宫也挺好。”段书白全然没看到好友们给他使的眼色,越说越离谱:“听说那位可是个傻的,但傻肯定也傻不到哪里去,估计就是那种没啥心眼的,谁知道他那皇位能坐多久,父辈兄长全死了,名义上的娘还是没血缘的,就连我这种没涉足过朝堂的人都知道,不少人对那位置虎视眈眈着呢。”
国公府的那个丫鬟此时已吓得面无血色,段书白的那几位狐朋狗友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差跪地磕头了。
言霁嘴角翘了一点,眼中却没半分笑意,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淡淡道:“是啊,虎视眈眈的人可多着呢。”
说完言霁径直离开亭子,天色渐黑,月色散落地面,像是凝结的霜,侍从丫鬟远远跟着,不敢惊扰,近处只有一道多出的影子。
影五一直陪着他。
言霁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月亮。
顾弄潮于他而言就是那抹月,他想追逐,或是代替,却连望得久了,都会脖子酸。
-
宴会开席过半,言霁才到访,姜国公乐呵呵地迎上去,邀他坐最顶的上座。
言霁并没客气。
就算别人说他不配,他如今也已经是了,而他们,全都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底下海潮般地高呼“叩见陛下”,数百道声音汇聚,而跪地俯首的人群中,却有一人突兀地抬头,愣怔看着首座上的少年皇帝,脸上的表情转变为惊恐。
言霁拂开茶沫后端起杯子呡了口,刚好撞上对方的目光,他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收回视线低头品茶,再不看下方。
小皇帝矜贵自傲,额间的宝石抹额衬得他玉颜如姝,靛青袍华贵耀眼,垂落的纤长眼睫,像是把世界屏蔽在身外。
待人全都站起来后,府门口传来一声禀报,摄政王到。
那两道长睫颤了颤,慢慢将茶盏放回桌面。
顾弄潮来,他早有预料,姜国公的影响力对顾弄潮来说很重要,作为摄政王,享有多大的权利也同时面临多大风波,要想不因此被敌人拿捏算计,就需要足够的。
所以,跟顾弄潮交好的,大多都是老臣,而笼络老臣却是最不易的,言霁再一次感叹,顾弄潮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