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杨煦和王籍对视了一眼,就伸手去推门。推了两下没有推动,门自然是锁着的,他便蹲下身去捣鼓那锁。
他会撬锁,可眼前这锁却古怪的很,明明已经听到锁头“咯哒”一声,但门还是紧闭着,不见一丝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死死地抵住,怎么也推不开。
空无一人的学校让王籍有一种割裂的恐惧感,他从刚才进门开始就萌生退意,见状就跟杨煦商量说:“要么还是算了,咱们出去吃宵夜吧,我请客。”
杨煦也有些泄气,可这门打不开他也没什么办法,知道今晚这一趟大概是看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了,就只能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和王籍一起离开了。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忽然听见身后悠悠地传来一声“吱呀”,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蓦然响起,像是一位身患沉疴的老人低沉嘶哑的叹息。
王籍被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就见刚才怎么也推不开的门竟然缓缓地自己打开了。
杨煦举着手电筒去照,就只能看到门后铺着一层老旧的木色地板,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心道有门,空储藏室还日日锁的这么严实,肯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从小胆子就大,虽然这门开得如此诡异,但哪里能吓住他浓烈的好奇心,还没等王籍说话就自己往那门里去了。
王籍只能在心里叫苦,只求那门里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好让他们早点回去。
可他注定要失望,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杨煦惊讶的吸气声。
“快来看。”他兴冲冲地回头对王籍说。
王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里手电筒的光束看去,顿时便发出了和杨煦一样的声音。
这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里,木制的地板上,竟然真的有一个宽一米左右的大洞。
洞里黑幽幽的,手电光照过去也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只能看出是斜着往下的,从洞口开始还有人工修葺的青石台阶。
怪不得传言那么邪乎,这洞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杨煦这会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恨不得马上就下去看看。
可王籍觉得那洞越看越恐怖,忙去拉杨煦的手,可怜巴巴地求他: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杨煦之前去过的地方大多徒有其名,到了现场什么也看不到,这次终于遇到一个一看就有些名堂的,他怎么可能肯回头。
他安抚地拍了拍王籍的手:“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看看。”
一想到要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寂静的黑暗中,王籍哪里会同意,眼看杨煦怎么劝都不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那洞里去了。
他们踩着陡峭的台阶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台阶就走到了尽头,他们踏上了平地。
杨煦举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眼前是一道笔直向前的通道,应该很深,手电的光束照不到尽头。
王籍又拉了杨煦一下,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杨煦回头,隐约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小声说:“没关系的,跟着我就行。”
杨煦小时候曾经被过路的天师说“根骨不错”,还送了他一把辟邪的桃木小剑,要不是他妈舍不得儿子,说不定会去邶都的天师学院上学。
现在那把桃木小剑,就挂在他的裤子上。
他凭着这个东西,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们二人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工修凿的痕迹了,脚下时不时就有乱石堆垒,坑坑洼洼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可王籍到底还是没注意,踏上了几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往前一扑,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他块头大,随便摔一跤都摔得很重,再加上这里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摔上去的时候尖锐的棱角刮过皮肤,痛得他克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杨煦连忙来拉他,扶起来一看,他的两个膝盖和手掌都擦破了,右手伤的最重,血都渗出来了。
“怎么样?”杨煦关切地问。
王籍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想再次开口劝杨煦回去,可一抬头就猛然看见,杨煦的背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他吓了一跳,本来就快夺眶而出的泪水竟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嗓子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卡住,连几欲脱口的惊呼都叫不出来,只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那影子的方向,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杨煦见他这模样也被吓着了,连忙回身拿着手电筒一照,就看见在他们身前两三步的地方,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块古旧的石碑。
分明刚才王籍摔倒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
漆黑寂静的通道里,只不过一个转身,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块石碑。
王籍已经被吓到不会说话了,他死死地贴在身后的墙上,也不管那墙面凹凸不平的,硌得他后背生疼,他生怕自己的身后也突然出现什么东西。
杨煦拿着手电的手有些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强撑着去安慰王籍,或者说,安慰自己:
“刚刚可能太黑,没......没看清楚。”
他仗着自己腰上挂着的桃木剑,深呼吸了几口,稳定了心神,就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仔细去看那石碑。
王籍这会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太远,那手电光一往前移动,就仿佛他一个人被抛下在了这恼人的黑暗里。于是他连忙就贴了上去,紧紧地抓着杨煦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走到了那石碑前。
石碑大约有三米多高,直顶着这通道顶部,几欲要将他们面前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用来制成石碑的石头看着不像是什么寻常石料,胎质光滑细腻得如玉石一般,可颜色却是灰扑扑的,有些怪里怪气。
从地面往上,一直到王籍胸口的位置,几乎长满了青苔,仿佛在这石碑的下半部分围上了一层深绿色的绒毯。
青苔往上,就是石碑主体的部分,灰色的石头上用红色的颜料镌刻着一幅极为奇怪的图案。
王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看到这个图案,似乎是一堆拼凑在一起的不规则图形,又像是某种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意义不明的古怪文字,在巨大的石面上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细密的无法挣脱的网来,直攥住观察者的视线,不让人移开分毫。
身旁的杨煦忽然一声惊呼,抓了王籍的右手。
王籍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松开了杨煦,走到了石碑的正前方,他的右手正举在眼前,紧贴在那石碑上。
这石碑,居然如同活物一般,是温热的。
有一瞬间,王籍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似乎有一种微弱的起伏。
这块石头仿佛在呼吸一般。
他吓得连忙缩手,可刚刚摔破的右手上流出的血,还是被蹭到了石碑上。
那新鲜的殷红血液,不过眨眼的功夫,竟悄无声息地渗进了石头里。
寂静之中,王籍和杨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恐。
可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反应,就忽然听到从面前的石碑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嚎叫。
王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声,似是山林间嘶吠的的野兽,但又隐隐透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悚然,仿佛从胸腔之中没有通过喉管直接破发出来,榔头一般猛然捶打着他的耳膜。
嚎叫声之后,便是一阵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咯咯”声,伴随着这诡异的声响,眼前的石碑骤然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形变来。
一道深深的裂口,从刚才鲜血渗进去的地方开始,一直蔓延到石碑的顶端。
而从那裂口之中,开始冒出大团大团浓重的黑气。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瞬息之间,巨大的变故就在他们眼前陡然发生。
整个通道都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大量的碎石从顶上落下。
王籍终于意识到,这通道要塌了。
杨煦的反应比他快,他才刚浮现起“快跑”这个念头的时候,杨煦已经抓起他的手,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冲去。
他们用极快的速度跑出通道,冲上台阶,走到一半的时候,杨煦却忽然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倒在了台阶上,身子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而王籍则因为惯性还在往前冲,一时间,原本杨煦在上他在下的位置瞬间逆转,变成了他在上杨煦在下。
他连忙反手抓住杨煦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往下。
杨煦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台阶上的青石板太平,完全抓不到着力点,只能靠着王籍拉着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摔倒时手电筒脱了手,正落在身后,灯光向下,照亮了后面的情形。
王籍看见,下面的台阶正在迅速地坍塌,眼看就要到近前,可杨煦还是怎么拉都拉不起来,连带着他自己也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