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此界太平如此,瞿镜如此,就连百里若,也如此。
“坐。”
忍着怒气,亓官殊凝视着百里若,淡淡开口。
他是一个冷漠惯了的人,也是一个被人尊敬惯了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他想让别人如何,而这个人,绝对不可以反抗自己的话。
带着命令的语气,亓官殊冷下表情的样子,实在有些让人害怕。
百里若一愣,他心中惶恐,担心少司官生气,又隐秘间,有些不可言说的激动和兴奋。
这样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清少司官的模样,也可以清楚闻到属于少司官的清冷气息。
指尖抽动一瞬,百里若依照亓官殊的命令,坐回了椅子上。
紧接着,他的心跳猛的一滞,随后剧烈跳动起来。
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渴了多年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身前,为他清洗伤口,为他上药包扎。
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清亓官殊的唇,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搂住亓官殊的腰。
这样近的距离,亓官殊身上的冷香,似乎都在不经意间,落在了百里若身上。
百里若低着头,不敢去看亓官殊的脸色。
他原本是打算让自己冷静的,可低头的动作,让亓官殊那劲瘦纤细的腰肢,毫无保留地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尧疆的服饰,很注重腰间的配饰。
皮质的黑色腰封束了一层,外边还会搭上一条坠着银链和铃铛的银质腰带。
层层叠叠的环绕,将亓官殊的腰线和腰围,完美的展现出来。
在为百里若包扎的时候,腰部移动时,腰间的银饰也跟着发出淡淡的铃声。
百里若的视线落在这腰间,像是被摄了魂一般,不受控的沉醉,沉溺。
只要他伸手,就可以搂住,他甚至可以想到,只需要自己的一只手臂,就可以完整搂住眼前人的腰。
他可以直接用手掌,丈量出亓官殊的腰围,或许还可以直接将眼前人拥入怀中,拥抱自己的神明。
少司官大人,一定是专门用来针对他的蛊。
让他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欢喜,从而心生敬畏,从而心生觊觎,从而心生贪念。
明知不可为,却依旧甘愿上瘾。
有一道罪恶的念头,在百里若的心口生起,并且越来越茂盛,几乎快要冲破他的理智。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打算放肆下去的时候,亓官殊离开了他的身边。
“好了,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连个伤口都不会处理,几岁了?”
收拾着纱布和药瓶,亓官殊随口问着,他只是有些无奈,都做到修罗位的人了,怎么会连最基础的包扎都不会。
刚准备伸手放肆,就被撤回了一个少司官的百里若,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没能实现小愿望的青年,难得有些小性子上来,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他用手指扣着自己的护腕,闷声回答:“19岁了。”
亓官殊:“…… ”
百里若:“…… ”
你还真回答啊?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亓官殊扭头看向不知道怎么噘着嘴耍脾气的百里若,双手抱胸,笑道:“19岁啦,已经是个大人啦,不过,这么算来,你得叫我一声哥哥呀——”
“哥哥。”
所有的打趣和沉稳,都被百里若这一句平淡又滚烫的“哥哥”打碎,亓官殊脸上的笑容僵住。
不但没有调侃到人,反而把自己折腾了个面红耳赤。
哥哥这个称呼,也不是没有人交过。
邬铃儿从小到大,都一直哥哥、哥哥的叫他。
亓官殊以为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称呼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百里若口中念出来,他居然有些被烫到不知所措了。
“把衣服穿好。”
语气干涩开口,亓官殊淡笑转过身去,盖好药箱,藉着去放药箱的动作,让自己的热气,散去一些。
真是疯魔了不成。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 如此孟浪了?只是一句“哥哥”,就险些溃不成军。
真丢人。
百里若能够凭藉自己,坐到修罗的位置,心思细腻,城府极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亓官殊的异常。
他只是默了一下,微微歪头,如同犬类动物在思考问题一般。
很快,他的唇角扬起了灿烂的笑意,乖巧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低头穿衣,百里若无声又唤了一次:
“哥哥。”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这一声哥哥,当着心上人的面,叫他哥哥。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叫的,是阿殊。
但哥哥也很好。
非常好。
一边整理着衣服,百里若的脑海中就越发回想起,刚才亓官殊为他清理伤口的景象。
这一切,都像是美梦一般。
不,就连在梦中,他都不敢这样奢望。
就算让他在下一秒就去死亡,他也觉得值了。
穿好衣服,百里若取出被自己保护的很好的药瓶,双手捧着,走到亓官殊身边,低头递了过去:“哥哥,你的药。”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再次听到这一声哥哥,亓官殊的承受能力,已经上升了不少。
他从百里若的手中接过药瓶,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饮下。
从他进入峒楼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喝药。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非要喝药,还是从黄泉取的药。
但长老让他这样做,他便这样做了。他知道,这个药对他有好处,每到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会心脏抽疼,几乎快要疼到呼吸不过来。
只有喝下这个药,他才会好过来,一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比如心脏病之类的。
但,他在上京的时候,也专门去体检过,最后的答案,都是一切正常。
他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他的身体,都格外健康。
亓官殊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尧疆人,常年与蛊虫药物相伴,才会骗过机器,让他显得像个正常人。
但,后来他让秦政帮他检查了一次,结果依旧是一切正常。
就好像,每六年一次的疼痛,只是错觉一般。
现在又到了一次六年,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喝药会怎么样。
可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手指在瓶身上敲了几下,亓官殊知道,只要自己喝下药,就会慢慢变回少司官,慢慢…… 忘了瞿镜。
他知道,百里若也知道。
且,他拒绝不了。
亓官殊的迟疑,让百里若的心情一点点沉默了下去。
他心中的欢喜,逐渐浸在深渊之中,被他一直压制住的暴戾,在亓官殊的迟疑间,开始释放出来。
他抿唇静静看着亓官殊,好一会,才在旁边冷声开口:
“听闻哥哥在上京中,结识了一位好友…… 哥哥是怕忘记他,才不想喝的吗?”
好友。
这个词,倒是有意思。嘴上念着好友,话中的酸意却已经让亓官殊都忍不住侧目看了百里若一眼。
什么好友,只怕百里若想说的,是男朋友吧。
并没有太担心这件事的亓官殊,听到百里若的这句话后,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他晃了下手中的药瓶,似笑非笑地望向百里若,没有去追问百里若话中的酸涩,以及他是怎么得知“好友”这个消息的。
亓官殊十分好奇,百里若会怎么回答:“你希望我忘记这位——好、友吗?”
好吧,既然百里若小朋友都说是好友,那就是好友吧。
谁让他还担了百里若的一句“哥哥”,自然是要纵容一下弟弟了。
猝不及防的反问,将百里若的计画打乱,也是这句话,让他反应过来,他现在所在质问的,可是尧疆地位最尊贵的少司官啊!
他怎么敢的?!
百里若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去,懊恼起自己的莽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我…… 我…… 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说?
到底还是年轻些许,百里若在和亓官殊有关的事情上,完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所有的心思,全都明摆着展露出来,就连遮掩,都这么的劣质无用。
“那就是希望。”
亓官殊点了点头,帮百里若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得,明明瞿镜温柔体贴,像个温顺的缅因猫。
就算是此界太平,也是冷峻强势的白虎。
怎么到了百里若这,就成了毛手毛脚,又莽撞直白的狼崽子?
这个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一眼就能被旁人看出来,完全谈不上遮掩二字。
他不但不遮掩,还非常会顺杆上爬。
有亓官殊主动的提出,百里若居然真的认真点了点头,双手捏着腰间的银饰,轻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