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哪有什么永不结束的祭典?哪里会有永远不会吃完的食物?那只是名为烟罗的鬼让人们做的一场梦罢了。
  通过鬼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不破还是会禁不住想,他做的这件事情,有帮到这里的哪怕一个人吗?
  “千里!千里!支援来了!”不破的鎹鸦无量的声音重新盘旋在头顶,不破抬起手,它便顺从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辛苦你了,无量。你去帮我叫增援了吗?真是麻烦你了。”他轻轻挠了挠鎹鸦头顶顺滑的羽毛。
  “不破君,您有受伤吗?需要包扎吗?”闻讯赶来的隐部队成员跪倒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询问满身是血的不破。
  “啊,不用担心,这都是鬼的血,请去安置村民们吧……这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辛苦你们了。”
  看着隐的成员去安抚虚弱的村民们,不破抬腿向鬼所在的地方走去。它的身躯已经化作灰烬消散,只留下了美丽的色打褂铺展开,摊在地上。
  石田阳和搀着已经快要走不动的盲眼老婆婆来到了不破的身边。
  “千里,这个婆婆她......”石田阳和想要说什么,看见不破的神情之后就闭上了嘴,松手让婆婆坐在鬼的头颅旁。
  那是没有任何同情的平静表情。
  一片黑暗中,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妈妈,妈妈,”她小声哭着,“你在哪儿啊?祭典就要结束了,为什么不来接我?”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对不起!”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妈妈!妈妈,祭典就快要结束了,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盲眼的妇人有些伤心地笑着:“祭典已经......结束了哦,我们一起回家吧?”
  “但是,”女孩看了看昏暗的前路,害怕道,“那边很黑的啊。”
  妇人抱起女孩,轻声安抚:“没关系的,妈妈会陪你一起走。”
  “嗯!”女孩抱紧妈妈的脖子,闻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中,身下是无尽的烈火。
  *
  据说那个村子之后还发生了暴乱,隐部队的成员被揪着领子大吼“山神大人死掉了的话我们之后该吃什么活下去呢”之类的话。不破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他究竟从鬼的手上救下了什么样的人。他只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意志,将猎鬼、寻找那个红发恶鬼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并为此付出全部的努力而已。
  不破曾经能够看到来自人的“恶意”,他可以通过这样独特的视角躲避一些伤害,但同时也让他的世界只有善与恶之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看不见人身上的“恶意”了。这样的变化曾让他无比害怕,因为他无法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规避伤害。
  槿知道了他的变化,也知晓了他的恐惧。
  【所有人都是由一部分善、和一部分恶同时组成的。但是,人们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做善事或者做恶,而是漠然视之。‘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恐怕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么想的吧?所以,重要的不是别人如何,而是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此刻选择行善、还是作恶?又或者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我想弥补过去,所以我想要行善。但我不会要求千里和我一样,因为在我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平安健康,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痛苦后悔,无论怎样的未来我都可以接受。】
  正如槿的劝诫,不破不再去关注人的善恶之分,他开始接受人类的复杂多变,开始用心去观察他人、与人交往,而不是仅仅通过“恶意”来甄别他人,简单的将人分归为善、恶两类。替别人决定生活方式是一种傲慢的行为,在不正确的身份下试图教化他人也是一种愚蠢的自大,所以他也不会强迫他人遵守自己内心的道德准则。
  不破或许会在抉择的路口摇摆,可一旦确定了方向,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那个婆婆在我们离开后就去世了呢......”石田阳和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千里君,我一定会成为柱,然后保护大家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柱,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可以拥有的称呼吧,像是矢吹真羽人那样强大又富有安全感。
  “嗯,一起加油吧,阳和!”
  不破和石田阳和在半途中道别,二人分开前往不同的任务地点。猎鬼人的工作是不断地斩杀恶鬼,尽管他们一刻不停地赶往任务地点,但每月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有关恶鬼伤人的报告被送往鬼杀队的本部。
  一只脖子上系着紫色结穗的鎹鸦落在宽阔的院落内。
  矢吹真羽人端正地跪坐在室内,身姿挺拔,从不离手的日轮刀被放置在身侧随手可及的地方。而被他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的青年黑发及肩,鎹鸦来到了他的身边报告情况,被青年安抚似的摸了摸头。
  “千里,阳和,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啊。我的孩子们正在成为优秀的剑士。”
  矢吹真羽人说:“他们还差得远呢,主公大人!”
  鬼杀队如今的当主,年仅14岁的产屋敷耀哉笑道:“真羽人,严格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要太打击下级孩子们的热情。”
  “遵命!”主公大人希望我收继子吗?但是,连最基础的训练都坚持不下来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
  “那么,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询问你的意见,”产屋敷耀哉送走鎹鸦,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庞被左侧鬓角处可怖的小片伤疤破坏了美感,但他却从未因此露出一丝病态与忧虑,“关于行冥成为岩柱一事。”
  时隔两年,终于又有新的剑士拥有成为柱的才能了吗!关于悲鸣屿行冥此人,身为风柱的矢吹真羽人因为忙于驻地的巡逻与猎鬼任务没有机会亲自与他接触,但关于那个被主公大人亲自救下、双目失明但很快驾驭了很少有人能够学会的岩之呼吸的青年,矢吹真羽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才18岁吗?那还真是未来可期啊!主公大人!我认可他的能力!”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其他的柱们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么在半年后的柱合会议上,行冥将作为新任岩柱与大家见面。”
  矢吹真羽人附身行礼:“遵命。”
  *
  与石田阳和分开后,不破继续跟随自己的鎹鸦无量的指引,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地点执行任务。
  这次在村镇中制造惨案的是一个速度极快的鬼,不破在第一晚发现了它的踪迹,但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追丢了,直到太阳升起他都没能斩下恶鬼的头颅。
  白天鬼是不会出来的,不破回到落脚的地方回想昨夜的战斗。今晚不能再失手了,以那只鬼谨慎的性格来看,它肯定会在今晚逃走。一旦离开这个村子,凭借那只鬼的速度与躲藏能力,再想找到它简直难如登天。
  不破的感官自小就与常人有异,眼睛能够“看”到带着“恶意”的生物,比如想要伸脚绊倒自己的顽童,或者夜路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们,又或者在进山砍柴时不小心惊动的毒蛇。随着年岁的增长,来自人身上的“恶意”逐渐消失,在练习呼吸法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能“看”见来自鬼的“恶意”了。
  之前与操纵雾气的鬼战斗时,不破曾经短暂地进入过一个玄妙的状态。原本盘踞在他世界里的那些浑浊气息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牵引着他向敌人的弱点“看”去。鬼的心脏在哪里?脖子有多硬?那是本体吗?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看”到了那些答案。
  可惜在那之后不破没能再次进入那个状态。他思考过究竟什么原因致使那个状态的出现,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愤怒。对于恶鬼随意轻贱生命的愤怒,对于人不珍爱自己生命的愤怒。他也试过回想那个燃烧的家,回想那个红发的女鬼引出自己的愤怒,但无一都失败了。
  难道说,还缺少一些其他的条件吗?
  “啊啊啊——!修行!修行还不够!”不破挠头崩溃大喊。果然还是锻炼得不够,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天赋,所以要更加努力!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先不去想了,按照若松师父告诉自己的话,脚踏实地地向前走,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旅店的老板娘担忧地看着自家正在颤抖着落下灰尘的天花板:“旦那,那个孩子是在房间里抓老鼠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去给他送点鼠药吧?”
  “行了,你少管他的事,”老板坐在竹凳上看报纸,“那个孩子手里带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刀,等明天就让他离开!”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不破在房间内挥汗如雨,训练可以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说起来,阳和那个时候说的话......”
  【千里君你的速度真的好快,就算是在那样的浓雾中也能追上鬼的身影!如果不是那些残影的话,我也没办法及时支援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