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护卫匆匆回府找她求救的时候,只说是在中途遇到了匪徒,世子和世子夫人受伤了,需要多带些人手去将人护送回来,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害得儿子儿媳遇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下马车的时候她看见儿媳似乎没怎么受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想着要怎么补偿儿媳。
“母亲。”江月凝这时候还不忘规矩。
丹阳郡主满眼的担忧:“你可有受什么伤,快些进去,让御医好好给你瞧瞧。”
说着亲自牵起了她的手,带着人往里走。
江月凝被她触碰到了伤口,眉头一拧,可到底没有说什么,乖巧地任由她牵着。
等回到泽兰院的时候,丹阳郡主便松了她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让她进去好好给御医瞧瞧,之后就离开了。
江月凝目送着丹阳郡主远去的背影,等人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走了进去。
冬枝和夏星立刻迎了上来,俩人的眼眶都是红的:“夫人,你没事吧,我们本来想跟着护卫一道去断崖下面寻您,可是他们不让,硬是先让人送了我们回来,幸好夫人有菩萨保佑没有出事,否则奴婢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江月凝安慰她们道:“我没事,你们有没有受伤?”
见她们两个摇头,她便放心了。
虽是无妄之灾,可她们跟在她身边好几年了,要是因此出事了,她大约是会迁怒谢铉的吧?
“夫人快些进去吧,眼下御医正在给世子治伤,等会让御医也给您瞧瞧。”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江月凝进了泽兰院。
她进去的时候,御医正好给谢铉的左腿处理完了伤口,又吩咐了青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这才拎着药箱要走到江月凝的身前行礼,想要给她也瞧一瞧。
“大人不必多礼,我身上并无大碍,只是些擦伤,大人不如给我一些药膏抹一下便可。”
陈御医受了丹阳郡主吩咐,自然是不能不给江月凝看的,他道:“世子夫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无碍,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难免会受到内伤,还是让我先替你把把脉,也好放心。”
江月凝没办法,只好带着人进碧纱橱,然而还未抬脚,就听见谢铉道:“过来。”
众人不知道他对谁说的,一时面面相觑。
只有江月凝听明白了他的话,心里猜到他大约是不想让泽兰院外的人知道他们夫妻其实是分开睡的。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月凝只得往他那边去。
江月凝安静地坐在床榻对面的圆桌前,让陈御医给她细细把脉。
正如她想的一样,她身上却是除了擦伤之外,并没有更严重的伤,所以只给了她一瓶治疗擦伤的外敷膏药。
本来以为她擦伤不严重,可是冬枝和夏星伺候她沐浴的时候,伤口不小心沾了水,还是差点被那火辣的刺痛给疼哭了。
等她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坐在绣凳上等着夏星给她上药的时候,却见谢铉走了过来。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左腿,心想陈御医还真是妙手回春,他这么快就能正常走路了。
夏星和冬枝在谢铉进来的时候已经识趣地出去了,眼下碧纱橱中只有他们二人。
谢铉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嗤一声:“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更重的伤他都受过。
江月凝看了一眼刚打开盖子的药膏,又转头看向他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谢铉走到她的身边,见她穿着寝衣,寝衣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而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御医给的药膏:“这膏药有什么用?”
接着把一个精致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圆盒放在桌面上:“用这个。”
江月凝自从上次吃了他给的止痛的药丸之后,觉得他那里的药应该都是上好,于是这次也没有推脱,直接打开盖子,看着盒子里里面半透明的膏体道:“谢谢。”
她的两只手都受伤了,自己不好给自己上药,于是她转头就要唤夏星进来。
“啧,真麻烦。”
谢铉直在她对面坐了下去,又道:“把手伸过来。”
江月凝听话得伸了一只手过去,随着这个动作,袖口往上移了一些,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手腕上面带着一只有小指宽,上面刻了蝶戏牡丹的金手镯,这镯子戴在她手腕上更衬得她肌肤赛雪。
谢铉把她的手掌翻了过来,看见她掌心的那些擦伤却愣了一瞬。
许是从小被养在深闺被人伺候着长大,她的掌心嫩得就像是一块刚出炉的豆腐,只是现在这块豆腐多了许多的瑕疵,上面的擦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很快回神,直接上手替她上药。
许是一开始他的力度没掌握好,冰凉的膏药才碰到伤口的时候,身前的少女小声地抽了口气,可到底没有说什么,而是紧紧抿着浅粉的双唇,默默地忍着。
只是谢铉还是听见了她的抽气声,他停了一下,再碰到伤口的时候,她明显瑟缩了一下,他觑了她一眼,道:“你是豆腐做的吗?这么娇气。”
嘴上虽然仍是不饶人,可手上的动作却比原先轻柔了许多。
江月凝见他垂眸认真地给她上药,上完之后还下意识给她吹了吹。
她突然觉得谢铉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丹阳郡主以谢铉受伤为由,勒令他需要在家中好好修养,直到养好伤为止才能出门。
这对江月凝来说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平日白天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院中,突然间多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本来就是这院子的主人,可她仍旧感觉到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当着下人的面,她不得不做出体贴夫君的样子来,免得院中的人传到公爹和婆母的耳中他们私下里其实没什么交集,届时又不知道婆母会怎么想她,猜到她其实并不乐意当世子夫人。
于是她每天都会假装兢兢业业地去看一眼谢铉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陈御医来给他把脉的时候,她直接就坐在了谢铉的旁边,努力扮演着一位合格的妻子。
这几天她一个人演独角戏演得还挺开心。
但是等陈御医一离开,她立刻就跟椅子上有钉子一般,找了借口忙起身回了自己的碧纱橱。
看起来是一刻都不愿意与谢铉多待。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谢铉抽什么风,喝药的时候突然要她喂。
“喂我喝药。”谢铉靠着美人榻,右脚屈起,如果不是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一些,完全看不出是有伤在身的人。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青竹还在这屋里,江月凝只好又回了身,走到放了药碗的桌子边:“世子可是现在要喝?”
他捕捉到了她眼中快速闪过的不情愿,唇角勾起,凤眸扫了她一眼:“原来你这些天看似关心我,都是在演的吗?”
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端倪,只要有旁人在的时候,她总是会在他身边表现得温柔体贴,等没人的时候,就会找各种借口远离他。
只是今天他突然来了兴致,想看看她被当面拆穿会是什么反应。
青竹立刻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世子对夫人说的话,一溜烟脚底抹油出去了。
江月凝看着青竹麻溜离开的背影愣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换上浅笑,对着谢铉道:“世子误会了,这药苦,妾身方才只是想去给你拿压苦味的蜜饯。”
谢铉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哦,是吗?”
为了圆这个谎言,江月凝回了一趟碧纱橱,从旁边的矮柜上拿了几颗糖渍梅子,然后放在一个玛瑙碟子上,再端到了谢铉的面前。
这糖渍梅子是她吩咐冬枝去外头买的,本来是买了给她素日看书时吃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谢铉看着玛瑙盘上面躺着的几颗拇指大的梅子,又看了看江月凝,这才道:“那还真是要谢谢夫人。”
这夫人二字的尾音上扬,听在江月凝的耳中似乎被蚂蚁爬过。
她暗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温声道:“世子客气,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说着把玛瑙盘放在了一旁,自己端起那碗已经凉得差不多的药,坐在了美人榻旁的杌子上。
瓷白的汤匙在浓黑的药汁里搅了一下,看不到上面的热气,她放心地舀了一勺送到谢铉的嘴边,轻声道:“世子,请喝吧。”
谢铉并未张口,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江月凝道:“你确定不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