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说的没错吧？”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沉默中，泠瑞因猛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她问。
泠母从座位上站起，提高了音量：“为了你，为了联邦，她活着就会分走你的一部分，你会永远都不完整，所以她必须死，我的孩子只有一个！”
泠瑞因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冷漠无情，像是在把一块猪肉放上秤衡量，但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任何人。
莫娜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场戏剧，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观众。
现在，观众发言了。
“你的孩子只能有一个，意思是不论是我还是她都可以咯？”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都集中在她身上。
莫娜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眼下的红痣像猩红的血滴：“自始至终，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孩子，即便都不完整，但她变完整的可能性更高，所以我理所应当得消失。我还以为你们有多爱她，爱到要用各种手段让她活下来，原来不过如此…”
泠瑞因身体一僵，莫娜已经转身离开了。
莫娜是这样的，既然她感觉不舒服了，那么所有人都别想舒服。
“因因…”
“…抱歉，我想出去冷静一下。”
从泠家出来后，莫娜便没再戴仿生面具，她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日蚀之都的气温比尘埃区要高，环境也更好，她感受着自然风的吹拂，整张脸的毛孔都舒服得舒展开。
“真无聊，早知道就带上巫柏了。”莫娜嘟囔着，踢开脚下的石子。
来往的行人不断往她身上投来视线，但没人敢靠近。
莫娜没有乘坐交通工具，徒步穿梭在热闹的都市中，即便在严冬，日蚀之都的绿植依旧茂盛。
连片的原生态绿植，这是在尘埃区看不到的景象。
最后她站在规整的大楼前，街对面就是联邦研究院，她久久凝视着那栋白色建筑，圆环标志就像一只注视人间的眼睛。
仿佛一举一动都在观测中。
“你想进去吗？”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嗓音，莫娜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说：“我进去了还出得来？”
“可以。”泠瑞因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难以撼动的执着。
莫娜不用怀疑，如果自己真被拦住，那么对方一定会豁出全部救她。
这或许就是众望所归的救世主吧。
她低低笑了声：“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是吗？”
她讨厌救世主。
第61章
莫娜没有在日蚀之都耗费多长时间, 玩了几天就准备回去了。
泠瑞因有些失望：“不留下来吗？”
莫娜嘴角一勾：“别太想我，小英雄。”
“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不就是空间异能吗？她也有。
莫娜：“不需要。”
幽绿色的火焰在空气中燃烧，迅速构成了一扇门。
裴尼从里面走出来时还怔了下。
莫娜脚一抬, 把人又踹了回去, 紧接着迈进穿梭门中。
泠瑞因一直注视着莫娜离开的方向，过了很久，直到光脑通讯响起，她才回神。
【明天来重新测量数据。】
发信人——联邦研究院。
“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你？”裴尼忍不住回头张望, 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反应过来。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裴尼嘀咕：“不想说就不想说呗…”
从首都到尘埃区的路很长，即便是s级的空间穿梭异能也要开上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裴尼频频向莫娜的脸上瞄。
“哎你这脸怎么那么眼熟…”
尤其是眼下那颗红痣, 越看越眼熟,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 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了答案。
“我去，这是你真脸啊！”裴尼惊呼, “你你你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不怕被人拍了去？”
莫娜看白痴一样看他：“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上过通缉榜。”
“也对哦…”裴尼点头，像他们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确实不怕露脸，“啊, 不对，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要换脸？”
莫娜啧了一声，表情开始不耐烦：“当然是老师的要求，再问这种白痴问题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裴尼打了个哆嗦, 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忈老板为什么会怕这种事”给吞了回去。
既然提到了忈老板，裴尼就顺势换了个话题：“忈老板那边的实验已经完成了。”
“我知道，老师就是因为这个叫我回来。”
“哦。”
安静了一会后, 裴尼又开口了：“首都好玩吗？”
“一般般。”
“那你还去那么多次。”
“闭嘴，吵死了。”
这一路上裴尼跟个话痨一样东问西问, 听得莫娜一阵烦躁。
裴尼撇撇嘴，老实的闭嘴。
事实上，裴尼也不想扯这么多无意义的话题，但莫娜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比以往要恐怖无数倍，和她处在同一个空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虽然莫娜脸上的表情很正常，一如既往的开玩笑风格，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终于抵达废品回收公司，裴尼连忙跨出穿梭门，只花了几秒就消失在了莫娜的视野中，速度快得仿佛有鬼在身后追。
莫娜没空管他，径直走进研究室。
研究室里一如既往，研究员来回穿梭，总是很忙碌的样子。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忈非居，对方在与安达亚聊天，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老师。”莫娜唤了她一声。
忈非居正好结束了聊天，她偏过头去看自己的学生，习惯性地问：“首都好玩吗？”
莫娜把回答裴尼的说辞又说了一遍：“一般般。”
“这样啊，那过来吧，0326已经与2077融合完毕，今天就可以验收成果了。”
忈非居的眼下有些青黑，高强度加班让她的肉.体十分疲倦，但精神却宛若打了鸡血，十分亢奋。
莫娜跟在忈非居身后，走到一间检查室内，检查室里只有几个研究员与处理好的0326。
从那天之后，莫娜终于再见到2077了，它庞大的神经网络末端是金色的，那些浮动的神经节点也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至于0326，它的核心被改造为了心脏，血液与基因被提取到了胶囊中。
莫娜躺在手术床上，机械臂在头顶转动，刀刃没入血肉中，电钻撬开外骨骼，她就像一只小白鼠被剖开了血肉，露出皑皑白骨。
原生的心脏不会被摘除，只是多了一颗源自异形的双生心脏。
这一次的手术时间很长，很精密，因为要替换全身大半的神经节点。
很快，莫娜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她躺在医疗舱里。
“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莫娜偏头看去，忈非居站在医疗舱旁边，温柔地注视着她。
莫娜先喝了杯水润嗓子，她能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轻快，像是内存爆满的电脑瘦身成功，又像是绝症患者奇迹痊愈。
她闭上眼，浮现在脑海中的不是黑暗，而是星星点点，这些星星点点代表着每个人散发的能量波。
很神奇的感觉，她能看到更多，也能感受到更多，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无比开阔。
“怎么样？”忈非居看着学生适应的小动作，不由得笑了。
莫娜也笑了：“很好。”
“那就好。”忈非居起身，她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但莫娜注视着她一会，还是叫住了她。
“老师。”
忈非居转身：“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莫娜：“我很好，我有事要问你。”
她从医疗舱里起身，轻松地翻出了舱体，与老师面对面。
她注视着老师有些疲倦的脸，很明显没有休息过，黑眼圈比之前要浓很多，估计是一直在医疗舱边上等她醒来。
“什么事？”老师问。
她依旧是温和的，包容的，似乎所有问题都难不倒她，如往常一样等待学生任性的要求。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忈非居想，她的学生没有上来撒娇，也没有调皮任性的举动，很平静，很冷静。
仿佛如果她不冷静，接下来的一定是狂风暴雨。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她听到她的学生这么问，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她的学生问过不止一次。
但忈非居很清楚，她无法用往常的答案来回答，她的学生想听的不是字面上的答案。
她想，终于来了，暴雨。
她问：“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正好缺了你的部分。”
莫娜很平静，忈非居也很平静，她们俩人就像一对熟稔的朋友，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