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吓到他?”肖柏勃然大怒:“我还没问他为什么跑呢,裴淮义,你什么意思?”
  雨声渐大。
  她看到立于裴淮义身旁的琴师,冷笑一声,继而指着他,质问裴淮义:“抢了我重金买下的琴师,趁乱将他带走?”
  门被她狠狠掼了一把。
  “好大的火气,怎么非要冲着我的门发?”裴淮义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她。
  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但她这幅不咸不淡的语气彻底激怒了肖柏。
  肖柏快步走到她面前,狠狠瞪着她:“为什么不回答我!”
  直至此刻,她才施舍给肖柏一个眼神,她整个人没有什么情绪,只唇角挂着点淡笑:“回答你什么?”
  肖柏胸膛急剧起伏着。
  被重金购下的琴师背叛,裴淮义还安然坐在此处挑衅她,肖府还死了一个荒淫无度的堂妹。
  种种事件堆积在一起,让她不能理智下来,怒极反笑道:“我的琴师,怎么会在你这?”
  “你说他吗,”裴淮义露出微微诧异的模样,像是对此一无所知,
  “他淋着雨来到我这,听闻这些时你忙于政务,也不曾召琴师抚琴,倒是你那位堂妹时常召见,却并非听琴,而是频频欺辱,这如何行呢,毕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心尖尖上的人……
  楚临星望着她的侧脸。
  她总是这样的,同人谈判时周身也一副温和的气度,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模棱两可。
  很容易让人误会。
  譬如现在,她只是欣赏他的琴技罢了,却将话说的那么暧昧。
  让人多想。
  楚临星咬着唇肉,决定不再多想。
  但仍旧错不开看着她的眼眸。
  肖柏气笑了:“所以你把人拐走了?”
  裴淮义微微摇头,笑说:“这是什么话,我在你这,还成拐子了?”
  “楚公子,”她看着站在她身旁,神色疏冷中透着严肃的琴师,“是我拐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楚临星盯着肖柏带来的压力,缓慢比划着:“我自己来的。”
  肖柏:“楚公子,我给你赎身,你从我这府上住不开心,便一声不吭,转头就跑了?”
  “我……”
  裴淮义微微抬手,打断他比划的动作:“你的堂妹意图对郎君意图不轨,你又成日不在府上,肖府没有为他做主的人,他住的不舒服来我这里,有何不可?”
  肖柏脸色铁青。
  她是周瑞的堂姐,自然清楚她的为人。
  因着先辈的恩情,她母亲那般严肃的人,也因着亏欠任由她挥霍。
  只要不闹得太难看。
  裴淮义提起此事,她自然有些心虚。
  会有谁好端端的上来杀她吗,恨周瑞的人太多了,欺女霸男后逃来京城投奔她们,却不知收敛,做下这等丑事来。
  肖柏反驳:“但她死了……”
  “她先前做下的那些丑事,你想要我细细数给你听吗?”
  “就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怒火,“就算是她要对人图谋不轨,但郭瑞已经死了,这样紧要关头,接触了她的琴师却跑了。”
  她看着裴淮义平静的眼眸,发出最后的警告:“楚临星涉有重嫌,裴大人,你当即刻交出人犯,否则便是包庇之嫌,触犯刑律,我母亲也不能保你。”
  “我哪里要包庇,不过,肖大人是不是太心急了。”
  裴淮义在她话音落下后道:“此案理应先交由刑部审理,若大理寺仍觉有失公允,自然可以驳回,进行复审,肖大人此刻向我刑部要人,是否很不合适呢。”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她。
  肖柏沉默了一会,也意识到自己闯进来实在冲动。
  不论如何,此案也是先要经刑部来审,还轮不到大理寺。
  她看向一旁安静立着的楚临星。
  他一声不吭,默默站在裴淮义的身边,着了不合身的素衫,外罩的鹤氅是唯一的彩色——像一只漂亮的花瓶。
  肖柏执拗地看着她,硬邦邦地道:“但他是我的琴师。”
  楚临星微微抿唇,生怕再被抓回去。
  她双腿交叠,微笑道:“现在不是了。”
  “你!”
  “肖大人不会不知晓,楚公子没有卖身契,又非仆从,”裴淮义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没想到他最终会到我这来,说来还是要多谢肖大人。”
  肖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裴淮义。”
  裴淮义示意他给肖柏递盏茶,道:“义母这些时日身子不大好,积劳成疾,你当劝说着些。”
  温热的陈皮菊花茶被楚临星捧到她面前。
  “我母亲有我管着,不劳裴大人操心,”肖柏没忍住,皱着眉头看她,“每次都用菊花茶招待我?”
  不论哪次,只要是裴淮义来招待,她手中的必然是菊花陈皮茶。
  裴淮义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是啊,肖大人火气大,自然要降降火。”
  肖柏是被她气走的,一口茶也没喝。
  “我方才说的不对吗?”裴淮义起身,慢条斯理地擦着指节。
  楚临星摇了摇头:“大人说的对。”
  “是了,她火气实在是大,方才都将你吓到了,”她语气微顿,侧眸看他,“刑部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亲自来审你。”
  楚临星一直因此惴惴不安,听到她说要
  审,带着一点哀求道:“可以不动刑吗,大人。”
  他太清楚自己的身子了。
  这一胎原本就怀的艰辛,他步步小心谨慎才留到今日,若是动刑,他的孩子会死掉,他也会跟着死掉的。
  裴淮义望着他这幅可怜模样,低低地道:“那要看楚公子是否配合了。”
  在她的注视下,楚临星点了点头。
  他有时候很像一只猫。
  与成恩不同的一点是,成恩永远都是骄矜的小孔雀。
  他被母父偏宠,从来幸福,自然养的娇蛮,但楚临星不同,他身上没有半点娇蛮的影子,小心谨慎,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有时候裴淮义也会自我怀疑。
  如果楚临星不是成恩,为何给她的感觉那么相似。
  仅仅是因为错觉吗?
  成恩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楚临星与他相像,却清澈凌冽的宛若他的眼眸。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的声线。
  熟悉又陌生。
  一如他的身份,朦胧,近在咫尺,却罩了一层雾,叫人琢磨不透。
  “我都配合,大人,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楚临星担忧地道。
  这话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发丝坠在他的肩头,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坠进了衣领,滑进更深的地方,唯有眼尾的淡红是浓烈色彩,清清冷冷的脆弱模样,也多出几分勾人来。
  所以他露出这样委屈又坚韧的模样,温顺地说出这样的词句,很难不叫人多想。
  “那要辛苦楚公子配合了,”裴淮义让他坐在一旁,“刑部问讯前,不论女男老少,要先搜寻身上物品。”
  曾有人在刑部问讯时以匕首重伤一方,自那时起,刑部问讯必要搜身一遭。
  “……好。”楚临星抿了抿唇,朝她打开了双臂。
  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乖的不像话。
  她带来的压迫力如山岳般庞大,令人窒息,而人力无法与之抗拒。
  裴淮义只手落在他的腰间,察觉到他的瑟缩,道:“乖乖的,不要躲。”
  “是……”
  不仅是她周身气度带来的压迫力,还有他不停设想引来的恐惧,几乎要将楚临星的理智蚕食殆尽。
  他的心脏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情绪挤压着,再多一分,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热有力的指节从他的腰间缓缓向上,公事公办地摸索着他是否有藏匿什么。
  寻常人或许没有什么,但他有孕在身。
  孕夫的身子相较于常人敏。/感许多,裴淮义的手恰巧就放在了腰间——那是她从前最喜欢摸的位置。
  准确而言,是她最喜欢揽在成恩的腰间。
  每当裴淮义的手落在这个位置,他就再不敢动。
  这个姿势会让他被裴淮义彻底掌控,只要他反抗,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叫出声来。
  楚临星咬紧了唇瓣。
  不能叫出来。
  但腰间的酥麻愈演愈烈,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大人,我新换的衣衫,”楚临星偏过头,极力控制着嗓音,他生怕溢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大人给我的……”
  “噢,是吗。”裴淮义缓慢排查着,指尖落到一处,抬眼看他,“这是?”
  楚临星喉头上下滚了滚。
  她的指尖落在拢起的小腹上。
  因着出来的着急,他没能勒紧肚腹,不细瞧或许不能察觉,但裴淮义上手摸,必然是有所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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