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廊上已经没有水了,阳光普照下,拖过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校门口林立着许多店铺,文具与零食,生意向来都很好。她走进一家文具店,里面摆放得玲珑满目,不单单有文具,还兼卖玩偶发卡吊坠,甚至还有手机壳。
  摆在最外面的是兔子警官,朱迪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十分可爱,在见面的一瞬间,就戳中了姜昭昭的心。她拍下照片,传给陈淮礼,问的问题却不是手机壳是否可爱,而是:「猜一猜我在哪里。」
  等到她找到与朱迪配对的尼克,陈淮礼的信息才到达:「超市?」
  非常朴实无华的答案,于是姜昭昭主动为他揭晓答案:「高中附近的文具店。」她问:「你有印象吗?」
  许是现在文具店的客人不多,不大的店铺里,只有她一个人客人在驻足选择,老板走过来,热情地开始推销,姜昭昭有些受不了这过多的热情,拿着这两个手机壳,匆
  匆结账。
  手机壳放到随身的包里,外头还是湛蓝的天,再昂贵的颜料也无法比拟。通知栏里不停地跳出信息,社交软件上每天都有大事发生,但现在陈淮礼的信息才算是大事。
  应该是从她发的这句话中知晓了信息,好几分钟后,他才回复:「好可惜,没去过这家文具店。」
  姜昭昭看了一眼,拨通了他的电话。
  接通后,能听到陈淮礼温柔地唤她昭昭,自认识陈淮礼以来,每一次他念她的名字时,都是格外缱绻。以前姜昭昭会怀疑,是否是错觉在作怪,现在想来,她的感觉从未出错。
  她单刀直入:“你认识不认识一个人,叫做杨淮礼?”
  他说:“认识。”
  “那么。”姜昭昭的语速放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杨淮礼是不是就认出了我。”
  那个时候细雨缠绵,空气中的潮湿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冒冒失失地闯入他的练习室,现在想起来,他对待她的态度,过于温柔了些。
  电话的另一头,陈淮礼应该是笑了,他嗯了一声,说,“因为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你。”
  “你从高中时?”
  “我从高中时,就喜欢你。”
  他说得很坚定,就好似说过千次万次一样,已经深入骨髓。
  姜昭昭突然升起了一点愧疚,因为没有给予陈淮礼同样的感情,在高中时,她完全不记得班级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或许只有在她看到点名册时,才会将目光略微停留在这个名字上一会。
  也是过目即忘。
  找到一处阴凉的角落,她坐下,问陈淮礼:“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是同学这件事?”
  “因为。”陈淮礼说,“你不需要记得杨淮礼,他太普通,太平凡,不值得你喜欢。”
  那个时候的杨淮礼,阴郁平凡,捡起姜昭昭掉落的橡皮,虽然能换来她的一句谢谢,可她从不会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他只能在角落里,贪婪地关注她的一切,将自己切割重塑,一刀一刀,雕刻成她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只要喜欢陈淮礼就好。高中时期的杨淮礼,会破坏陈淮礼的形象。
  想到这里,他已经恨起杨淮礼,为什么还在世间留有痕迹,让她回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陈淮礼从此有了不光彩的一面。
  不可饶恕。
  第55章
  一片落叶恰好落在她的腿上,宽大的叶片,叶梗还是苍翠的绿,姜昭昭捡起,仰头,透过叶片想要看见太阳的模样,只能看到叶片上的纹路,和从四面洒下的阳光。
  她说:“我很快就要回平京了。”
  她看不到太阳的模样,也看不清记忆中的陈淮礼,所以,她产生了一种冲动,很想要快点见到他。至于为什么要见到他,见到之后又要说些什么,这些就暂时不在考虑的范围。
  天光太好,陈淮礼的声音浸在阳光,像是单薄透明的泡泡,又像是洗净后飘扬起来的白衬衫。
  “回到平京后,你会不会来见我?”
  “或者,我能不能来见你。”
  他的声音藏着小心,用蜜糖般浓稠的撒娇语气包裹。此时姜昭昭多一秒的停顿,都是对他的凌迟。
  不过是她一个拖长音的拟声词,陈淮礼就将手中的刀无声地扎在靶子上,抽/出,再扎进。然后,他像是玩腻了这游戏,手上的刀向下,划出一道可怖的深痕。
  姜昭昭说:“我去见你。”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扬唇说好,但是下一秒,像是想到什么可能性,陈淮礼唇边的弧度渐渐拉平。
  姜昭昭放下手中的那枚叶片,又加了一句,“有礼物带给你。”
  听到他的一声好,尾音上扬,便如晨光下的泡泡,无忧无虑地上升,虽然有破灭的危险,但是此时此刻却拥有七彩的光芒。
  一通电话,让姜昭昭略有些沉重的心情得以重新整理。其实仔细想想,能收到一份从高中时就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需要因为礼物的贵重而感到有负担。因为,她能接受礼物,对于陈淮礼来说,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样想来,就一下子豁然开朗,眼前的光线也因此更明亮了几分。
  姜昭昭有空,思考起了其他问题,就比如,陈淮礼的少年期和成年时的样貌,变化不可谓不大,时间真是最好的雕刻师,鬼斧神工一词,就是极致的形容。
  而当她将今天的遭遇,连同感想,说给池星时,她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陈淮礼整容了?”
  彼时的姜昭昭,正咬下一颗包有乌梅的圣女果,这是柴文清女士看视频学来的,也不嫌麻烦,精心为她准备了这样一盘圣女果。听到池星的话,那一颗乌梅恰好落在嗓子眼,她咳嗽了好几声,才将那颗乌梅咳出来,不至于因为这乌龙的原因,导致窒息。
  抽出纸巾擦一下应激反应带来的眼泪,姜昭昭才说:“不太可能吧。”
  因为曾抚摸过他的脸,手下的骨骼是有形的,清俊的,看不出整容的痕迹。人类的技术终究是有限的,再如何吹得浑然天成,动过脸的人面上多少都有不协调的存在,比不上基因自带的天然。
  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捏一捏他的脸。
  女孩们的聊天不知不觉就会偏离主题,说起整容便偏移到娱乐圈,到底有多少人动过刀子。
  “汤霖,就是前段时间你们一起做节目的女歌手,前几天的热搜,都是说她整容了。”
  池星说:“我反正是看不出来。”
  姜昭昭去翻热搜,网友列出的对比图乍看有很大的区别,还特地将不同的地方用红圈圈了出来,如同不可反驳的证据。可是,那张近照是汤霖的晚会截图,而那场晚会的举办时间,恰好在节目录制结束的第二天。
  再高超的手术,也不会在短短两天内就能恢复到能见人的程度。
  姜昭昭近距离见过汤霖,甚至也见过她素颜的模样,坦白说,除了她的双眼皮有点不自然外,其余的,看不出来有动过刀的模样。
  流言如利刃,会将处在中心的人割得鲜血淋漓。
  姜昭昭划过照片,小声道:“我也看不出来,可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动过。”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用力了些,盘中的水果滚落下一颗,在白瓷般的地面上奔跑。她低头去寻找的时候,外放的手机里,池星含糊了一声,匆匆说了一句有事情,挂断了电话。
  她捡起那颗圣女果,忽然想,是因为猫吗,池星才有这样含糊的声响。
  姜桃假期的最后一天,她没有随着姜昭昭一同回去,电视台外派了出差的任务,她就在乌城出发,去往一个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城市。
  姜昭昭到达平京的那日,穿上了柴文清女士从网上购买的,用来凑单的一件青绿衬衫。布料的质量意外的还算不错,有些厚度,表面故意做旧,像是上个世纪遗传下来的单品。
  柴文清见到她穿上时的模样,再一次,对自己的眼光表示满意,不论是衣服,还是人,都是出奇的漂亮。
  平京的温度比乌城要低许多,走出车站,迎面过来的一阵风,将寒意带来。手臂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直到坐上车时,姜昭昭手臂上自然的生理反应才消退。
  将一头长发理顺,随手扎了起来,再扣上棒球帽,整理帽檐时,她看清了司机的模样,还是上回来接她的女孩。
  见到熟悉的人,姜昭昭就泛起了笑意,轻松地同她打招呼。
  司机在开车,只匆匆回了个笑。大约这个工作给她带来的疲惫甚重,对于姜昭昭递过来的话,也只回以简短的词句。见此,姜昭昭也就不再说话,专心看路过的街景。
  直到繁华的街景渐渐消失,葱茏的树木递过来层层绿意,她知道,目的地将要到达。
  没有想到陈淮礼站在门口,接过了她的行李。
  没有轮椅,看起来像是恢复完好的模样。只不过,姜昭昭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先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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