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错觉吧,陈淮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座城市。
  化妆师提醒了她两声,姜昭昭才回过神来,朝化妆师和摄影师歉意地点头之后,重新回到摄像机前。
  这一次拍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满意,姜昭昭来不及休息,回到更衣室换另一套服装。这套与前一套服装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上有所区分。吹拂过来的风依旧凛冽,她在拍摄的时候想,今天一定要吃感冒药。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姜昭昭若有所感,想要回头,只是职业素养让她抑制住这个冲动。直到换了个姿势之后,她才有空扫视周围,虽然四周的人有不少在注视着她,可姜昭昭仍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
  有个人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
  可是周围都是眼熟的工作人员,见不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灯光在眼前闪烁,姜昭昭下意识地笑起来,短暂地将这个想法按下去。今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趁着阳光尚好的时候拍完了全部的服装。摄影师一边查看照片,一边笑着打趣她:“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担心我把你拍丑了吗?”
  姜昭昭摆摆手,犹豫了一会,她问摄影师:“刚刚有没有其他人过来看拍摄?”
  摄影师抬起眼,“其他人?是指什么?”
  这个概念太宽泛,摄影师拿不准。
  姜昭昭犹豫了一下,按照自己对于偷窥人惯有的刻板印象,她说:“就是鬼鬼祟祟的人。”
  摄影师摇头,然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自己的猜想,姜昭昭又看了一圈周围,对摄影师摆摆手说没事,就去更衣室换下了服装。轻薄的布料贴在身体上,像是起了静电一般,姜昭昭脱下它,换上毛衣与一条宽松的,同色系的长裤,才感觉到失去的热量缓慢回到身上。
  脸上的妆造得到酒店才能清洗,她找出一个口罩,遮挡住面容,避免人们因为发现这与服装十分不相匹配的妆容,而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她脸上。
  回到酒店,酒店应该承包了什么会议服务,大堂内竖起宽大的海报,铺陈着红色绒布的桌椅充当签到台,陆陆续续有拉着行李箱的客人去签到。姜昭昭好奇地看了一眼海报,上面是复杂的专有名词,可能需要读上两三遍才能看懂,再下面写着承办单位,是一个商业协会的名字。
  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协会,姜昭昭又猛然回过头。
  那种阴湿的目光,从暗处延伸,紧紧地纠缠在她身上,像是蛇。
  姜昭昭没有
  发现蛇,也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她想了想,干脆没回房间,就坐在大堂。
  客人一个一个地从她面前走过,大堂内劣质的香水味霸道地侵入鼻间很久后,她没有再一次感受到那种黏在身上的目光。
  真的是,多想了吗?
  姜昭昭疲倦地按住太阳穴,起身走向电梯,并决定以后在包中装上一瓶辣椒水,或者是什么防狼电击棒一类的物品。
  后来她网购了这些物品,只是在这座城市从始至终都没用上,那天所感觉到的不舒服的目光,像是真的由于过于敏感产生的错觉。时间流水一般流淌到月底,姜昭昭正式结束在剧组的工作,她自然没有和演员一样的杀青待遇,没有热热闹闹的聚餐。她带上随身行李,就可以出发到机场,告别这几个月的跟组生活。
  在前一天的晚上,纪停北送来了一条极具当地特色的披肩,花色浓烈斑斓,映入眼帘像是一团火一样。他对姜昭昭说谢谢她这些天的工作和付出。内容官方,语气也显得硬邦邦的。不像是送礼物,倒像是送毒药。
  但姜昭昭总是能想到那日在小花园中的纪停北,所以能够轻易原谅他那不讨喜的语气。毕竟人只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卸下自己的心防,变成一个柔软可爱的生物。大多数时候,纪停北都是这个模样。
  她接过了导演给她的礼物,艳丽的披肩都比他会说话,只用外表就轻巧的获得了她的喜爱。
  纪停北见到她弯起的眉眼,像是垂落的花瓣触碰到消融的春水,泛开的涟漪都是温柔的。他低下头,努力不让唇角往上翘,但就像是咳嗽时捂住嘴,还是会有咳嗽声溢出来,这种行为遮挡不住,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所以纪停北自己也不知道,唇角到底上扬了几分。
  他只好微微侧过头,装作在看看手机,言语却不受控制,从唇瓣开合间吐出。
  “下一部剧,我准备做现代悬疑。”他满心期待地问姜昭昭,“你有没有兴趣?”
  同纪停北的合作可以说是愉快的,他的下一部剧戏,姜昭昭自然有兴趣。况且他现在导的《大唐异闻录》,粗粗看来质量也是上乘,姜昭昭凭自己浅薄的经验判断,上映时应该也有水花。
  她笑着说好,具体合作细节还要看之后公司之间的敲定。
  从姜昭昭说好的那一刻,烟火就开始绽放了,在纪停北心底,热烈的,灿烂的。此时应该有一瓶酒,用来沉湎这令人欢欣的气氛。
  他说出下次见的时候,大约是微醺的状态吧。
  姜昭昭眼下的卧蚕像一枚小小的月亮,她也说,“下次见。”
  在纪停北心中,这三个字从这一刻,诞生了最为美好的含义。
  第19章
  落地平京的那天,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姜昭昭坐在出租车上,感觉无论换哪个位置,都有不听话的光线以各种角度落在她身上。她放弃挣扎,将头上的帽子拿下,盖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出租车进不了小区大门,姜昭昭拿着行李,顶着热烈的阳光,走进了小区。岗亭的保安见到她,自然地打招呼,问她是否终于出差回来了。姜昭昭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挡着太阳,朝保安大叔点头。
  保安大叔呵呵笑着,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谢过大叔的好意,姜昭昭进楼,坐上电梯。打开进家门的刹那,她不太确定地看了一眼室内,然后又退出去,仔细确认门牌。
  门牌导航的数字没有错,设置的指纹锁也认得她这个主人。那么,这个看起来过分干净的房间确实是她的住所。厨房里探出一张好奇的脸,看到姜昭昭,惊喜地叫“姐!”小姑娘露出惊喜的笑容,如果去掉她脸上白乎乎的面粉的话,她的笑容会更漂亮一点。
  姜昭昭终于想起来,不久前,她的母亲柴文清女士曾同她说过,她的表妹将要过来借住。于是,客厅的整洁干净在此时有了答案。姜昭昭放下行李箱,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姜桃。
  小姑娘抱住她,一叠声地叫姐,脸上的面粉毫不意外地蹭到姜昭昭脸上。
  姜桃看到面粉,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姜昭昭跑进厨房。
  相对于干净的客厅,厨房就显得一片狼藉。烤箱在平稳地旋转,暖黄的灯光下,显得里面烘焙的物品也有了金黄的色泽。
  “我在烤蛋糕。”姜桃说,“姐你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姜昭昭扫视了一眼周围,敏锐地发现厨房的垃圾桶中,好像扔着一盒黑乎乎的失败品。她不动声色的转过视线,准备走出厨房,嘴上还不忘和姜桃说,要先去整理行李箱。
  姜桃点头,注视着转动的烤箱一动不动。
  姜昭昭进了房间,将携带的换洗下来的衣物整理出来,然后拿着脏衣篓,走进浴室。
  脚步声从身后轻巧地响起,姜桃将一盘色泽鲜亮的蛋糕递到姜昭昭眼前。姜昭昭很想拒绝,可是面对姜桃的眼,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只能接过这盘蛋糕,用勺子挖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果然,太甜了,甜到有些发苦。奶油包裹着口腔,似乎能嚼到沙沙的糖粒。
  姜昭昭艰难咽下,面不改色地夸赞:“不错。”
  姜桃的眼弯得像月牙。
  避免小姑娘说出多吃一点的话语,姜昭昭率先转移了话题。
  “选好实习单位了吗?”
  姜桃的月牙渐渐消失,小声说已经定了。
  其实姜昭昭已从柴文清女士口中得知,姜桃的父母已经提前为她联系好了实习单位。
  “我不想去。”小姑娘低下头,脚尖描摹着瓷砖的花纹。
  她嘟囔着抱怨:“他们从来就不会听我的意见。”
  姜昭昭顺手把蛋糕放在洗衣机上,坐在浴室内的小凳子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爸妈也是。”
  姜桃摇摇头:“不一样的。”
  姜昭昭冲她眨眼:“其实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用自身行动说服他们。”
  姜昭昭知道这个表妹有着不被父母认同的爱好,她喜欢画画,并想以此作为职业。但是家长却要求姜桃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不能有丝毫偏离地走下去。
  姜昭昭指着自己,“我当初也是证明自己能在平京活下去后,才让他们松口的。”
  姜桃笑了起来,想到什么,语气又弱下去:“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过她很快甩甩头,将一瞬间的失落收起来。
  “不管了。”她说,“我有长期斗争的决心。”然后,姜桃取下洗衣机上头的蛋糕,递给姜昭昭,殷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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