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文字主人的记事册。”林疏昀从开头的几页中得出答案,“她似乎记性不是很好,稍微一丁点的事情都需要记录,这对我们而言,倒是件益事。”
他们两个外来人对井大村一无所知,即便有奚禾告知那个传说,却毕竟也只是一个传说,距离眼下又年代久远,一堆骸骨和一具死了没多久的尸体,的确是需要一个真正的村里人替他们指点迷津。
即便方铎再不想侵犯别人的隐私,此时也不得不与与林疏昀一同看去。
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叫作史可莲,也是这本记事册的书写者。
记录的时间正是四十年前。
前面十来页都没什么内容,单纯的记流水账,让他们初步了解了史可莲这个女人。
她是土生土长的井大村人,父母早亡,靠自己和乡亲的帮衬长大。
井大村不是个富裕的村子,说得直白一些,就是一个极其穷苦的小破村,远离城镇的缘故,村中人非必要不会费时费力前往外界,也几乎不被外人所知。
史可莲一直老实本分地生活着,什么农活都干,日子清贫寡淡,却也安稳自得。
事情的开端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这日晴空万里,史可莲照例去河边洗衣服,河水凉快,偶有鱼儿擦过肌肤,她也乐得咯咯笑。
哼着村庄流传的小曲,她笑看澄净的水流冲刷在衣服上。
逐渐地,却变了颜色。
起初是一点点淡红,到后来就变成了鲜艳的血红,史可莲见多了杀鸡宰鸭的场面,还以为是山里头冲下来的野味,想着晚饭有着落了,于是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寻找。
沿着河边一直朝上游走去,没想到在河岸上看见的不是什么牲畜,而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
史可莲大吃一惊,连忙过去,叫了两声:
“姑娘?姑娘?”
然而女人伤得太重了,不说回应,就连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有。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女人的鼻子,感受到了十分微弱的鼻息,当即也不管什么衣服干不干净了,抄起湿答答的布料,背起女人就往村里去。
井大村的破落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排外。
村里人认为外来人都是强盗,都想要他们村子的好处,对他们有所图谋,故而外来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赶走。
他们也不好好想想,这样一个村子,谁家的劫匪脑子坏掉了才会想不开来这里做生意。
史可莲当然知道这件事,所以绕了远路,避开人流,从村后面的密林绕回了家中。
她没想过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想过普通人为何会受这样的伤,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
为了找老郎中拿药,史可莲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了狠狠的一刀。
井大村只有一个郎中,门前常常排了老长的队伍,上到磕磕碰碰的小伤,或者症状轻微的风寒,下至断胳膊断腿的重伤,以及咳血的绝症,不管犯了什么毛病,大家都信赖地找老郎中看。
队伍排到了史可莲,满头花白的老郎中一看她的豁口,半是责备半是关切地说道:“你这妮子,怎么给自己伤成这样?”
史可莲给出的的借口烂得吓人:“刀不小心掉了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老郎中冷哼一声,拿起笔杆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估计又盘算着什么小九九,罢了,你不说老夫也懒得问。”
一纸药方交付,老郎中又去看下一个了。
他的病人太多,于是只负责开药,至于其余的抓药吃药,都交给病人自己对付,要是自己对付不了,那就只能到旁边的棺材铺走一条龙流程了。
史可莲拿着药就去了药堂,开了三倍的药量,把药堂的人都看傻了:“小莲,就一处手腕,咱们不至于吧?”
“不想留疤就要上多多的药,你懂什么?”史可莲振振有词地花了一大笔钱,扣着指头一边算自己要少吃几顿饭,一边带着药回了家。
她为自己上药之后,便来到陌生女人身
边。
女人五官小巧玲珑,静静躺在床上,身上已经被史可莲用热水擦试过一遍,又简单处理过伤口。
她看上去是从高处滚下来的,浑身擦伤比较多,最严重的一道伤口则是在腰侧,那是一道很深的刀伤。
史可莲想来也许是谁家的姑娘收到了迫害,一路逃亡至此,心里更是同情,先把煮好的药给女人一口一口喂下,然后才轻手轻脚女为人继续上药。
老郎中虽然老,可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史可莲才将女人的上半身包扎好,就听见她口中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
她喜出望外,看见女人眉头紧皱,赶忙出声道:“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女人费力地动了动眼皮,好半晌才睁开一丝缝隙,干涸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渴”
她的声音喑哑如磨砂,史可莲赶紧为她倒了水,然后扶起她给她喝下。
女人抖着手扶着碗,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一碗水见底,史可莲拿了枕头垫在她的腰后,让她能够靠在床头,又继续为她的下半身上药,动作轻柔细致,力度恰到好处。
“你救了我。”女人缓过来了些许,搞明白了当下的处境,声音也清脆了一些,“多谢。”
“举手之劳。”史可莲笑容淳朴,自我介绍道,“我叫史可莲,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盯着她的眼睛,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
“姜修玲。”
第53章 天纵奇才唯有制傀之术算是卡在了红线……
“姜、修、玲。”史可莲复述了一遍,眼中神采奕奕,“你这名字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玲怎么样?小莲,小玲,一听就是一对好姐妹!”
姜修玲眼睫上下一动,轻轻点了头。
史可莲笑容更灿烂,帮她把药完全上完,说道:“小玲,你的家在哪?等修养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修玲目光却因此黯淡下来:“我的家,被毁了。”
“什么?”史可莲惊疑不定,“出什么事了?谁毁了你的家?”
也许是刚认识就被问询家事的原因,姜修玲欲言又止,可对着她真诚的目光,还是出言道:“是离这里很远的一群家伙,用着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我的家人,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一刻泪滴从她的左眼落下,滑落在被褥上,史可莲心下触动,却也有些为难。
缄默中,经过了极大的思想斗争,她拉起姜修玲的手说:“小玲,并非我不想帮你,只是井大村容不下外人,你住在我这里,我怕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们要把你赶出去。”
她接着说:“不过你放心,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去找村长商量,他是个明事理的,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我就一定会把你留下。”
她的眼中找不出其他的杂质,姜修玲许是看进去了,垂眸道:“谢谢,你我萍水相逢,互相一无所知,你却愿意无条件地帮助我,我会永远记着这份恩情,日后找机会报答。”
“嗨呀,我救你,又不是想要你报恩的!”史可莲摆摆手,故意打趣道,“从小到大我都贱活惯了,没什么想要的,唯一就是希望村子能够风调雨顺,我种的庄稼来年都有好收成!哈哈哈哈,这种听天由命的事情,还是拜佛更靠谱哩。”
姜修玲就这么在史可莲的家里住下来了。
她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与史可莲的关系也越发密切,史可莲开始思考要如何让村长同意姜修玲留下。
然而她还没想好,姜修玲的存在就被人发现了。
首个发现的人煽动着周围要赶走姜修玲,史可莲挡在她面前,试图辩驳,却听姜修玲在她身后开口道: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村子的旱灾,前提是让我留在这里。”
虽然姜修玲足不出户,但外头的消息史可莲都会和她聊起,比如井大村这些时日来几乎没有见雨,比如家家户户都在发愁庄稼的事情,再比如收成不了的村民因而暴躁起来。
听见姜修玲所言,史可莲吓了一跳,赶紧拉她,窃窃道:“小玲,你在胡说什么呢?”
当周围的村民已经把这些字一个不落地收进耳中:“你这婆娘,什么本事没有,倒是吹了一手好牛?”
他们嘲笑道:“你有这能耐,会流落到我们村子?”
冷眼伤不到姜修玲,她回握史可莲的手,把温暖传递过去,继续说:“我甚至可以保证井大村不会再有旱灾。”
这句话比上一句更加狂妄,也成功镇住了众人。
她对着面面相觑的人们问:“倘若我做到了,又待如何?”
“倘若你做到,不光可以留下来。”
当时是,一个有点儿苍老的声音传来,所有人一并望去,是村长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来到了这里。
布满皱纹的面容看着姜修玲:“全村的人都会承认你就是井大村的人,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