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扇了扇热气,似是很认真地端详茶叶舒展的姿态。
  “若是误会了她,你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多谢大人提醒。”
  莫祈君态度坚定,叩下头道,“一切后果由小女子自行承担。”
  这番说辞没什么明显的漏洞,可还是让魏永不爽起来,眯眼看着她,眼中写满怀疑:“哟,这么情深义重哪,确定是表兄,而不是情郎?”
  一掌重击桌面,他声音一冷:“老实交代,你在欺骗本官吗?”
  压力下,莫祈君面色不变,缓缓俯身,对着冰凉的地面第二次叩头:“小女子不敢,望大人明察。”
  这卑微的姿态,只怕是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怜香惜玉。
  盯了她半天,直到杯中茶水都不冒烟了,魏永才大声笑起来,脸上的白肉颤动,挤出一条条蠕虫样的纹路。
  他勾起莫祈君的脸,两个指头在下巴处来回揉搓:“本官当然可以帮你,就看你能不能让本官尽兴了。”
  那手实在恶心,堪比毛虫在脸上爬过,莫祈君忍着不适,怯生生望去,明知故问:“大人想如何?”
  这一眼看得魏永**焚身。
  他当即将人拉了起来,叫她坐到腿上,声音都销魂不少:“本官要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莫祈君推脱道:“小女子飘零之躯,大人当真要如此?”
  这声音好似瓷碗中的梅子汤,为了解腻而入喉,酸得牙齿发麻却忍不住再饮。
  魏永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进怀中,一头埋在芬香的肩窝处深深一嗅,蚊蝇般呐道:“便是这般、便是这般都不够!”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魏永下|体燥热难耐,一边啃上她的脖颈,一边伸手就去解她腰带,动作急切,恨不得即刻将其吃干抹净。
  那衣带两端才握在手中,他便已经想好过会儿热火朝天的情形,猥琐地咧牙直笑。
  还没美够呢,便听见一声:“林疏昀在哪?”
  飘飘欲仙被猛拽一下,魏永倏然睁眼,但见莫祈君将不知藏在何处的利刃抵于他的脖颈处,脸上哪还有半点小白花模样?
  满目厌恶不再掩饰,她凉飕飕地问:“说,林疏昀被关在何处?”
  魏永一呆,消化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当即眉毛乱飞,恼羞成怒道:“好大的胆子,欺骗不止,还敢挟持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要害被控制,他除了言语威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妨再大声些。”莫祈君用着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手却丝毫不留情,“看有谁会来救你?”
  匕首擦破皮肉,隐隐渗出血来。
  疼痛让魏永收了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好比烧过的炭,只恨方才为了无人打扰遣散了周围下人。
  “身为朝廷命官,以权谋私,引诱民女,还纵容眼皮子底下发生私自囚人之事。”
  声声陈列出他的行径,莫祈君鄙夷不已,甚至为坐在这坨肥肉上而恶心:“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脸面?”
  刀卡着脖子,魏永哪敢叫唤,缩着头一脸孙子样,芝麻豆大的眼睛转溜着,不知盘算着什么。
  俄顷,似乎想好了对策。
  “莫祈君,要是谋害官员,你根本逃不掉,方才进府的时候,我那贴身婢女可看见你的脸了。”他威逼利诱道,“不如这样,你把刀放下,我放你离开,我们各退一步,权当今晚的事从未发生过,如何?”
  条件实在诱人,莫祈君好似心动了,手轻轻一动。
  魏永见状立刻昂起脖子,大喜:“哎,本官就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
  可惜他连嘴角都还未勾起,幻想就破灭了,呼吸与话音戛然而止,只因那把刀在轻微的远离后更靠近了脖颈。
  莫祈君细眉一挑,一眼挑破他:“省省吧魏大人,那药对我无用,您与其想使缓兵之计,不如直接点带我去林疏昀所在的地方为好。”
  她贴在他耳边吹气,倒比他更像掌控者:“否则我耐心耗尽了,不知魏大人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爱不释手的温软在怀,魏永却笑不出来。
  言语凉薄加上行径危险,前后左右都是群狼环伺,加之看她果真没有受到影响的迹象,他深知不能再窝囊下去了。
  权衡之下,魏永眼中燃火,心一横,料定她不敢下死手,攒紧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就要掐住她:“去死吧你!”
  看他如挣扎的困兽,来势汹汹,莫祈君反倒说不出话了。
  她本欲巧言套话,谁料此人嘴巴严得像被泥土封上一样,又实在好色如急猴,害怕身体上的秘密被发现,她万分心焦,出手威胁比脑子转得还快。
  但也仅仅是威胁。
  眼见魏永真要迎上来,莫祈君惊惧不已,想着力收刀。
  可最不情愿的事发生了。
  由于太过焦急,这具身体居然如同卡住的器物,不受控制地定格住了。
  在魏永朝她使劲的刹那,架在原位的刀刃若屠夫剁肉般没入他的颈侧,随切割骨骼的声响,溅射出鲜红的血来,瞬染了莫祈君大半爿脸!
  她只觉上下的皮都被剥离去一层,爆裂出一粒粒的红珠,浑身发麻。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表情中看见了难以置信。
  魏永回光返照般猛然推开莫祈君,刀刃随着她的手顺势离开,脖颈不再完整,露出一道森森的豁口。
  血液止不住地从创处涌出,魏永已经叫不出声了,想要往门口跑去,然而还没站起身,便摇摇晃晃地跪下,头一歪,侧靠在莫祈君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莫祈君全身由内而外的僵硬,刀从手里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打哆着手去试探魏永的气息,才想起自己早没了感觉,眼中一片迷茫。
  怎么会这样呢?
  她全身颤抖。
  她没有想要杀人的。
  拨开死透了的魏永,她缓缓往身上擦拭,想要抹去满手的血迹。
  然而血液顽固粘腻在手上,越擦越多,根本擦不掉,反而适得其反,变得到处都是。
  闻着周身的血腥味,莫祈君呆滞地反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恐惧,绝望,懦弱,从四方接踵而至,摧残她不堪一击的心。
  在烛火毫不知情的节律性飘摇下,耳中趋于寂寥,情绪趋于平缓,一汪碧眼中的惘然逐渐散去。
  瞳孔像雄黄驱散盘聚的蛇群,被爬过的泥土印上的鳞纹取而代之,成了另一种光景。
  那是一种渴求。
  一种对血液的渴求。
  第18章 血与血吻(上)血便由着舌的牵引了过……
  魏府上下一如既往安宁无波,在月光的照耀下岁月静好。
  蓝衣小厮按照魏大小姐所言,拿着清理的工具,要去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
  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哼,静默好一会儿,在“咔哒”的开门后,从房中走出的小厮身形似乎变了些。
  他始终低着头快步行走,在下一个拐角,却不见了踪影。
  脚步声踏着石子路由远及近,谈论的声音也渐渐明晰。
  “今儿的府上真称得是
  双喜临门了。”
  “可不嘛,大小姐讨了个夫婿,大人也收了个姑娘,我听说,那还是对表兄妹呢。”
  “哎哟,这家子是什么福分啊,感情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呀!”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婢女很快又换了别的话题,提着灯说说笑笑地离去。
  隐蔽处,身着下人衣袍的林疏昀抬起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会提出这层关系的,很大可能就是莫祈君,按她们所言,可以断定她被魏永带进府了。
  他转过身,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直接离开魏府,而是借着风声涌起,悄无声息地折返内院。
  贴墙来到魏永屋子边上,林疏昀手中握着微小的雕刻刀——那是从前用来打磨人偶神态细节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割断绳子的救命物品,也是手边唯一能防身的道具。
  隔着窗户能看见里头微弱的火光,侧耳却什么声也听不见,死气沉沉的,就好像里头没有活人。
  林疏昀绕到门前,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气味。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血液气味。
  林疏昀心一沉,克制着将门推入一条缝隙,房中的味道排山倒海灌入鼻中,他眉头紧皱,不再揣测,一大步闯了进去。
  阴冷的氛围充斥在整个屋里,在这正值立秋的节气里,凉得能让人接连打寒颤。
  看清一切情形之后,他还算有节律的呼吸立停,脖颈像被掐住般久久不能言。
  这里已经不能用血腥来形容了。
  满地的红浆不要命地铺陈开来,仿佛这才是地板本来的颜色。
  正中心坐着的女人背对他,红色落在她的头上,她的身上,像极了大婚之日穿上的华丽喜服。
  她伏在魏永将断未断的脖子上,犹如一珠攀附黄泉而生的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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