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柳见星一穿好鞋就嗖的站起来,怒砸了殷不谦一拳。
殷不谦又不傻,当然知道要跑,柳见星踩着鞋子蹬的邦邦响,“殷不谦!你给我站住!”
店员抹掉眼泪,安慰自己,就当做了一场大梦,醒来还是很感动……个屁,她再也不要遇到这种神经病顾客了,钱多也不行,浪费她感情。
楚珮与帝星完全不同,帝星华贵腐朽,这里荒蛮广阔,到处都空旷旷的,天空很高很远,风从海面走到山巅,走过城市,走过草原,走过白昼,走过黑夜,这里的草也粗犷,很韧,雄劲劲的扎根在大地上,想拔起它必得费一番气力。
废墟与新城共存,柳见星甚至能摸到千百年的砖石,刻满原始图腾,有同样图案纹章衣着的人们在旁走过,古老,繁复,华丽,带着风霜的气息。
老者将斑斓纹路的石块放到她手心,合掌见礼,“送给你,远方的客人,先祖与我们同在,它会让你勇敢,坚韧,不可战胜。”
那是残存遗迹的碎片,是时间的一角,是命运的证人。
柳见星将之妥善收藏,殷不谦叽叽呱呱,“我怎么没有?”
这是歧视!
本来想给她的老者脚步一顿,转向别人了。
柳见星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回去了,不伤害殷不谦脆弱的心灵。
望风楼本名通天望风楼,命名之人的狂妄并无偏颇,这座楼太宏伟了,它不是一座楼,它是一座山。
是集各个时代最精妙的技术,共同完成的一项壮举,是人力奇迹的证明。
柳见星爬到一半,停下来歇歇,看见云海涛涛,山鹰在脚下翱翔,山脉起伏若鱼龙潜地,人迹建筑群似猛兽蹲伏,抬头是万丈金光,飞檐角楼遥遥的挂在青穹之上,极高极远,望之令人眩晕。
主楼体上到处雕梁画栋,走兽飞禽,镌彩描红,祥云仙景,殷不谦递水给她,说:“这望风楼,其实还有个隐藏的名字。”
“望风等雨,建造它的人们在等一场大雨。”
“楚珮地,雨有甘霖之说,人们将一切美好的意象都刻在它身上,为楚珮地求一场雨,求一个吉祥。”
只是这大雨迟迟不来,雨未至,人间先乱。
柳见星伸手拂过茫茫雾霭,胳膊上立刻湿漉漉,凝结出细微难见的水珠,这里水汽充沛,为何没有雨。
登完天楼,日光西斜,殷不谦带柳见星去做锦玉,等乌角夜巡。
“这是我的铠甲?”柳见星很稀奇的问。
殷不谦说:“这是你的玉甲,独一无二,只属于你的玉甲。”她将面甲递给柳见星,那是空的,需要柳见星自己描画。
柳见星好奇探头,去看殷不谦的面甲,“你画了什么?一朵花?”
盛放的鲜花,花瓣重重叠叠,螺旋排列,带着无可言说的规律美。
盯着久了就像一个深渊。
殷不谦显摆她的玉面甲,得瑟道:“玫瑰哦,我画的。”
“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柳见星老实的说。
“有人教……的。”殷不谦很机智的想跳过这个话题,因为教她的人在上辈子,也不是什么能提起的正经身份,只可能燃起柳见星的怒火。
柳见星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在玫瑰,不由得感叹,“原来这就是玫瑰,玫瑰还没有开花,原来它长这样。”
是很漂亮,难怪殷不谦念念不忘。
柳见星把面甲杵给殷不谦,理直气壮,“我不会画画,你帮我画。”
那行叭,殷不谦提笔,“要画什么?”
“不知道。”柳见星摇头。
“那……画一片柳叶。”殷不谦看了眼时间,快开始了,不能再拖,一方垂水柳叶很快被描画了出来,是瞬间的定格,又带着满面的动感,仿佛那风正吹过,吹皱水面,让柳枝摇摆,托着一枚叶片起飞,飞向未知的世界,飞向画面之外。
是自由吗?还是末路?
“嗡——”
乌角长鸣,殷不谦拉着柳见星踏出屋门,在阴云一样的锦玉队伍飘过的时候,融进去,混在里面,比谁都高兴。
怪力乱神,目之所见,尽是僵硬人形,似人非鬼,在暮色降临的逢魔时刻,浩浩荡荡的巡游人间。
隔着面甲看世界,天然就是旁观视角,柳见星喜欢这个,藏在锦玉里的红唇勾出弧度,比起光怪陆离的日常世界,现在才更真实。
人们本就是躲在各色面具之后阴暗的窥视,谋划心计都在各自腹中盘算,表情都是做给他人看的,真正的样子谁知道呢。
求神问佛的人家飘出青色炉烟,幽幽的缠进锦玉队伍,有形无质,触之即散;一身艳服的女子倚靠廊下,伸手接住雨檐滴下的水珠,潋滟眼波划过每一张面甲,见到合心意的就多停几秒;玩的上头忘了归家的小孩扛着芭蕉叶穿过街道,穿过锦玉,青油油的芭蕉叶在柳见星眼前划过,颤颤而动;无数道视线从各个角落里投射而来,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锦玉,看不见柳见星。
而柳见星将所有人都收到眼底。
人烟渐疏,荒楼隐现,一只黑猫轻盈的跳上断墙,伸出两只前脚躬身懒腰,耳尖微动,警觉的转头看向飘来的阴云。
发现是人类的古怪仪式,遂舔舔爪子,迈小碎步跑走了,它不爱看,因为这些人类不给它喂食。
绕过荒楼,一株怒放的红花独独开在路边,有花无叶,纤细的花丝均匀分布呈辐射状,无风自动,等待众人。
“哇哦,”殷不谦凑过去对柳见星说,“走到黄泉路,看到彼岸花了。”
“这是黄泉路彼岸花?”柳见星认真的问。
早说过了,文化不同不要硬融,跟一个帝星人说什么,柳见星连天堂地狱的概念都没有,生平没听过上帝佛祖,什么妖鬼神仙,她只会觉得可爱。
殷不谦:“……”
“那如果我和你说芭蕉藏鬼柳树招阴你也不知道了?”
柳见星摇头,很渴求知识,“不知道,是什么?”
“狐妖书生的故事你也不知道?”
“狐妖书生?到底是狐妖还是书生?这是干嘛的,一种职业吗?”
“……”
“女鬼也喜欢书生。”
“女鬼?这名字真够奇怪的,书生是谁,没听过这人啊。”
“……”殷不谦都快被动沉默了,“狐妖女鬼,都是幻化出的美艳女子幻像,专门勾搭凡人男子,吸人精气……”
“哦——”柳见星懂了,“美艳女子。”
懂了,但重点全错。
柳见星说:“为什么凡人女子不勾搭,我看你也挺会的,你可以教她们嘛,是吧殷不谦?”
殷不谦:“你还是我的星星吗?”
柳见星踩了她一脚,“不是,我是我自己的星星。”
“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样的。”殷不谦大呼委屈。
“我不过河,也拆桥。”柳见星就呛,呛死她。
呛就呛吧,殷不谦皮糙肉厚的,打也打不疼,踩也没关系,兴冲冲的追上去,“楚珮还有花月节,流火祭,我们去看啊。”
此时的许夏蝉:“殷不谦你还记不记得正事!”
“涨服务费!”
“搜刮钱财!必须搜刮!”
“我许夏蝉,今后改名死要钱!”
第 72 章
距离大选还有四个月。
朱映柳派人邀请来了赵云歌,言笑晏晏的看着她,“赵云歌,你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开心?”赵云歌不解。
“因为赵家。”
朱映柳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寻找愉悦的痕迹。
没有愉悦,赵云歌将焦距落到她面上,反应过来了,“赵家。”
赵家有人保了,朱映柳。
朱映柳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问,“你为什么不开心?”赵家没大事不是吗?
想通了一层就想通了很多层,赵云歌望着她逐渐收敛了神情,“你是故意来的,对吗?”
故意接近她的,在最开始,就挑中了她做盟友,赵云歌后知后觉的寒意上漫,“你知道,你知道……”
你知道我会对付朱蒙正,因为你来了,因为你表现无脑骄矜的模样,肆无忌惮野心勃勃,你知道我为了更安心就一定会动你的靠山,无论怎样,赵云歌一定会动朱蒙正。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朱蒙正是朱映柳最大的力量,为了桎梏她,赵云歌以为朱映柳是她的棋,但反了。
因为朱映柳太具有迷惑性了。
她天真娇柔,娇纵肆意,美色压过也掩盖了灵魂。
朱映柳的嬉笑怒骂,全是步步为营。
那漂亮眼睛里充满剧烈的情绪,朱映柳喜欢极了,都是我。
真好啊,这里都是我。
“赵云歌……”朱映柳喊她,带着满满的笑意倾身迫近,看见她的瞳孔里自己的影像越来越大。
赵云歌偏移了视线,于是柔软冰凉的触感落到了侧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