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而在事后,他的那些学生们,因偷盗个人财产等罪名被带走调查,最终自食恶果。
  但也正因为如此,付言诚心灰意冷,主动辞去了美术家协会主席一职,将自己封锁在家中整整一年。
  直至宋知昭的出现,才让他勉强有动力继续坚持下去,也在后来接受了玉江美术学院的邀请,成为绘画艺术学院的院长,有了如今崇高的地位。
  没办法,谁让宋知昭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术天才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付言诚心太善了,他不忍其明珠暗投,白瞎了那份与生俱来的创作能力和对色彩的敏锐辨识能力。
  宋知昭在听完这件旧事后,整个人沉默了许久。
  他没想到,原来在老师身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原来十八年都能捂不热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在缄默许久后,宋知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向付言诚询问道:“老师,那个最初带头挑拨离间的师兄,他姓什么?”
  “不愧是个聪明孩子。”付言诚由衷感慨了一句,“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他姓马,名叫马池霖。”
  宋知昭瞪圆了双眼坐得笔直,双手紧攥成拳,在腿上止不住地颤抖。
  他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这个人,跟与我同一届的马骁旭到底有什么关系?”
  付言诚暗吃一惊,没想到宋知昭竟然这么快就猜到那个孩子身上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面上忽而浮现出了几抹沧桑。
  他偏头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轻声道:“他啊,就是马骁旭的父亲。”
  第47章
  听到与预料中一样的答案,宋知昭胸口倏忽间腾升起一团怒火。
  若不是顾及着老师家书房里这张桌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他非得要狠狠砸上一拳,以宣泄内心的愤怒。
  他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地骂道:“马骁旭那个混蛋东西,他究竟是怎么敢的啊?”
  付言诚看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心中猜测出了八九分,试探性地问道:“所以知昭,你猜到云景那件事是怎么个情况了?”
  “是,我都知道了。”宋知昭点了点头,双目冰若寒潭,“帮贺云景在展馆中心开画展和毁掉他画的人,应该都是马骁旭。”
  若说之前他只是猜测,那经过今日付言诚老先生的这番话,他算是彻底清楚贺云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
  只是他起初认为马骁旭就是想坑害贺云景一把,想看人吃瘪的样子。如今看来,那家伙分明是想替自己的父亲‘报仇’。
  可他们父子二人又有何脸面谈及仇恨呢?
  分明是那个马池霖忘恩负义、离经叛道,做了对不起老师的事情,最终受到法律的制裁,是他应有的惩罚。
  所以,马骁旭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简直是在自寻死路,想要断了自己在美术界的似锦前程!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宋知昭站起身,将那个背包拉开,取出了那几幅早上精挑细选出来的画。
  他将那几幅画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再次坐下后郑重道:“老师,我想帮我那不成器的师弟一个忙。虽然他之前做了点糊涂事,我现在心中对他还有点子怨气。但是既然您承认了他是我师弟,那我与他‘兄弟’二人在这种紧要关头,就必然要如您所言的那般,联起手来,一致对外。”
  付言诚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这几幅画,先是挨个仔细端详一番,向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他是打从心底自豪于宋知昭如今更加深厚的艺术造诣。
  紧接着,他随手拿起了一幅,一边抚摸着画框,一边若有所指地问道,“你真的愿意帮他?据我所知,云景之前可是对着你做了些糊涂事呢。”
  宋知昭目光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什么糊涂事?老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付言诚没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可是听亦然说了,他前段时间给你的画上添了几处败笔。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竟然没有怨他?”
  “我怎么可能不怨他?”
  宋知昭提起这事就烦闷,贺云景好歹也跟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就因为他拒绝了他的爱意,所以才让人由爱生恨,想将他一毁了之?
  “可是没办法,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让那等奸人得逞。”
  “你有这种觉悟,老师便很欣慰了。”付言诚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件事,就是云景那孩子太过分了。当时在得知他做了那等糊涂事后,我第一时间就把他叫到了家里,当面训斥了他一顿。他其实心里也很是内疚,跟我保证一定会找机会跟你当面道歉。他还说,他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不那么恨他。”
  “我不恨他,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他。”宋知昭声音清冷,目光也格外暗沉,“我跟他之间,曾经发生过很多事情,或许,就注定了我们会有这样的结局。”
  “哎,你们本不应该这样的。”听他说得这般决绝,付言诚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本应该是同舟共济的朋友,是能互帮互助的兄弟,可惜云景糊涂到走错了路。他啊,就不应该喜欢你的。”
  宋知昭唇瓣微张,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老师,您、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付言诚抚摸着下巴,眯起眼眸意味深长道:“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有什么事能瞒住我这个老头子呢?”
  宋知昭听他又在拿年龄打趣儿,不假思索地哄道:“老师您如今容光焕发,究竟哪里老了?”
  “小兔崽子,你就是嘴甜,整日里拿话哄我开心。”付言诚瞪他一眼,厉声质问:“你老实交代,你的那个小竹马,是不是也被你这样哄骗到手的?”
  “您在说什么啊老师,我听不太懂。”宋知昭立马装傻充愣,将脑袋往旁侧一扭,心虚到不敢看他老师的眼睛。
  付言诚伸手拍了他肩膀一掌,佯装生气道:“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呢?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那种关系!”
  宋知昭眼看着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他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跟人摊牌的,干脆垂下头小声道:“是,老师,沈时闻就是我男朋友。而且,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在说完这句话后,宋知昭终于如释重负了。
  他这才发觉,原来这种话在长辈们面前也并不是很难说出口,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勇气而已。
  付言诚见他没再遮掩,这才露出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根本不一样。那份爱意啊,根本藏都藏不住!”
  宋知昭被老师调侃得抬不起头来,脸颊处也隐约间染上红晕。
  “果真啊,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您。”
  他没想到这等情爱之事竟从来没逃过老师的眼睛。也是,毕竟老师是过来人,怎么会注意不到他们之间的小细节?
  也是在这一瞬间里,他恍惚间意识到,或许家里人也早就知晓了他们的关系,只是多年来一直都未曾戳破罢了。
  “不过老师,您不恨吗?”宋知昭再次言归正传,“毕竟那群师兄、不,应该说是那群混蛋,他们曾经那样对过您,您就没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吗?”
  “有什么可恨的?”付言诚虽然笑得苦涩,但声音依旧清朗,似是心中早已释然,“往事已矣,皆不可追,做人嘛,总要朝前看。若不是我曾经眼盲心瞎,经历了那么一遭,又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好孩子,能够在我晚年时陪伴在我左右呢?”
  宋知昭闻听此言,沉思了良久,也没再多问。
  或许,他已经在老师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有些已然不可挽回的事情,不如就当做一个教训,也许时间会淡化一切。
  所以他跟贺云景,或许短期之内他无法原谅人的所作所为。但是世事难料,说不定未来的某天,贺云景放下了对他的那份执念,他也淡忘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到时候,他们依然可以重归于好。
  不过,那一切都是后话了。
  宋知昭从书房里走出来之后,发现本应该在厨房里的沈时闻正蹲在客厅沙发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玩着老师家养的那只暹罗。
  玉江的冬天难免有些寒冷,哪怕是室内有暖气,也让这只尚且未满周岁的小猫黑了整整一个度,如今那张小脸,距离成为煤球已经指日可待了。
  说起来,这只猫儿当初还是贺云景孝敬给他们老师和师娘的。
  宋知昭还记得贺云景当时说,他们如今已然长大成人,理应去外面闯荡出一片天地,所里平日里无法再时刻陪伴在老师身边。便送给老师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幼崽,希望它的存在,能给老师和师娘的生活平添一份乐趣。
  想到这里,他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哎,怪不得老师愿意承认贺云景是他的师弟呢。这样一个懂事且孝顺的人,任凭谁都会被打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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