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话有理，他走的原因确实是想远离虞淮意，喃喃低语：“嗯...好像也是。”
但不一样，他只是不想虞淮意看到他厌烦，也不想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讨人嫌的角色。
“好像？”
也许被这句话踩到雷区，虞淮意声音登时冷了几个度：“林今则你真够自作多情，你以为你在我面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林今则迟钝，反应过来追上虞淮意，忙不迭认错：“虞导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算是明白了，他顺着虞淮意会生气，不顺着也会生气，只要是他，虞淮意就会看不惯。
“谁管你什么意思。”虞淮意开口凉薄生硬。
林今则愁眉苦脸，只希望抓紧早点做完任务回去，这样相处太痛苦了。
来到村子里，因为天色还早，走两步就能看到住家房顶门口晒的各类认不出来的药材。
随便敲响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着一身步裙，头上盘的银质发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林今则露出笑脸：“姨姨，我想问下这里村子有名叫‘引毒’的药方吗？”
妇人见他们是外地人，用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听过嘞，但我不知道药方，你们去村西头问问，那里老人住户多，知道的也多哩。”
“谢谢姨姨。”
告别妇人，林今则往村子西边走，虞淮意全程都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让他有种自己在领着对方的错觉。
西边果然老人多，但很多家都只知道其中一味药材，兜兜转转问了一圈，才在一个老伯那里得知，顺着西向一直往村子深处走，很快就能看到一座很漂亮的竹屋小院，里面住了位年岁很高的奶奶，什么都知道。
得到这个重要信息，林今则兴冲冲出发，今天任务选的果然是对的，没费什么劲，等下问到药方就可以回去了。
这座村子还挺大，继续行走了大约两三百米，直到周围住家建筑变少，林今则到达一个岔路口。
他茫然一瞬，因为老伯也没说这里该往哪走。
林今则准备试一把运气，大不了就是多一趟来回的事。
他怕虞淮意不乐意，回头试探：“虞导，我不知道路，随便选一个行吗。”
“随你。”虞淮意原地站着不动。
预料之中的回答，于是林今则盲选左边，抬脚走了几步，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清冷沉稳。
“走错了。”
他愣然，转过身看到虞淮意，在天光的衬托下，身姿挺拔昂然。
他后知后觉：“虞导？你知道怎么走？”
“不知道。”虞淮意依旧板着一张脸，脚下却已经稳健的朝相反的右边走去。
林今则以为自己听漏了老伯的指路，想到刚才差点像个傻子一样瞎走，摸摸鼻子不免悻悻。
虞淮意带的路果然是正确的，一分钟过后林今则终于看到了老伯说的竹屋小院。
竹院确实很漂亮，外面围了一圈爬满藤蔓的木篱笆，院子里是他看不懂的古法工具，竹子制成的扁担单架上铺的全是黑乎乎的药材。
虞淮意推来半人高的篱笆门，在院中竹屋前立定，手指微曲轻叩敲门。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的不得了，林今则看出来他的轻手轻脚，歪了歪头，眼中闪过疑惑。
敲第一声没人回应，第三声过后，在屋内毫无动静的情况下，房门吱呀吱呀拉开一条缝隙。
与此一同响起的是一个呕哑拖气的老人声音。
“谁呀。”
林今则低头看向门内，对上门缝中一双浑浊棕黄的眼珠子。
第32章
这双瞳孔有些骇人, 林今则猝不及防后退半步，直到房门完全打开，露出一位老妇人的矮小身形, 装扮和之前遇到的那位年轻妇人差不多。
虞淮意看到他的反应, 没有多言, 迈步走在他前面, 因为他个子太高, 微微躬身对老妇道：“章婆婆。”
林今则心中被吓到的慌乱消散，留意到虞淮意的称呼，来不及多想, 怕失了礼数, 连忙开口招呼：“婆婆你好。”
章婆婆面上表情僵硬没有变化，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眼角细微之处在动，让浑浊的眼都变得和蔼起来。
林今则奇怪了一瞬，却没有贸然多问。
“婆婆，我们是想找一个名叫“引毒”的药方，村里其他村民说您应该知道, 方便的话您可以告诉我们吗？”
章婆婆发声似乎较为困难，要仔细听才能听清：“进来吧。”
他舒一口气，这么看来婆婆的确知道药方。
不过......
虞淮意刚才叫婆婆“张婆婆”, 这是当地对老人的独特称呼吗，还是虞淮意认识张婆婆？不太可能吧。
两人跟随章婆婆进屋, 屋内空间不大, 除了客厅外只有两个小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竹香和药香，是个很清雅的居所。
章婆婆停在一张木头矮榻前，摊手示意他们坐下, 自己慢步走到隔间，窸窸窣窣地翻找东西。
林今则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只见墙上和屋梁装满了各种手工挂饰，还有兽类骨头和皮草，怎么看怎么新奇。
他端正坐好，开心的等张婆婆拿药方。
左右也没事，林今则不想气氛太干巴，有意道：“虞导，我看你对婆婆的称呼好像不一样。”
“婆婆姓章。”虞淮意垂下眼皮，末了瞥着他又添了一句：“文章的章。”
林今则惊住，难道虞淮意和章婆婆真的认识？
“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来这采风，章婆婆是村里资历最大的老人，和她交谈过。”
“啊，好巧。”他恍然大悟，忽而反应过来：“虞导，那我走错路的时候，你早就知道了？”
虞淮意不置可否，无情揭穿：“就是没想到你二选一也能选错。”
林今则一囧：“不好意思。”
说话间，章婆婆从隔间出来，他见状起身迎上，以为对方肯定拿的是药方，做好伸手接着的动作，结果手上被塞了一个小巧的茶盏，还能感受到略微烫手的温度。
咦？药方应该不长这样吧。
林今则目光跟随章婆婆，章婆婆把另一盏茶放在虞淮意面前，回头看向他：“喝点茶，是我们这有名的茶叶。”
缥缈的热气氤氲着茶香，虞淮意抿了一口，细细品过之后道：“湄潭翠芽？是新茶，很香。”
林今则不懂茶，品味不出来什么，有样学样的也抿了一口，不小心被烫到吐了下舌头。
章婆婆不紧不慢拿出宣纸和笔墨，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布满老茧褶皱的手颤巍执笔：“年岁大了，有的药材我得想一想记起来。”
“不着急，您慢慢写，正好我也很久没来了，和您还能聊两句。”虞淮意放下茶盏开口。
林今则闻言神情一恍，眸子里闪动着陌生又熟悉的光，微微侧目看他。
虞淮意这样和他平时眼中的认知很不一样，让他惊觉原来这个人也有不冷冰冰的时候，像是被温暖的茶气软化了部分冷锐棱角。
他捧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章婆婆写得一手好字，口中念念叨叨：“水蛭一两，牛虻一两，蝉蜕六只......”
林今则越听越诡异，怎么都是虫子，这是正常治病救人的药方吗。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章婆婆终于写好一张完整的方子：“就是这些。”
林今则接过，虞淮意一旁道谢。
章婆婆在他脸上打量一圈，毫无预兆地问道：“你多大了。”
林今则懵了懵，不知道章婆婆问这个做什么：“我今年二十四岁。”
“看着以为二十。”章婆婆眼角细纹又弯了起来，点点头：“差两岁，很合适。”
林今则没听明白“差两岁”“很合适”是什么意思，遇事不决就笑，给出一个宽泛模糊的回答：“嗯对。”
虞淮意一开始也没明白，直到记忆中某个片段闪过大脑，倏然想起上次采风时章婆婆对他说了什么。
大约一年前他来这里，章婆婆拿出一罐药酒向他介绍，药酒里泡的虫子，据说这种虫子泡的酒可以给心爱之人喝下，对方就会心悦自己。
他对此嗤之以鼻，不是质疑虫子酒是否具有这种神奇的效力，而是自己没有什么心爱之人，当然会不屑。
那时章婆婆就打趣说等以后他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带过来。
时间有些久远，他几乎都忘了这茬，怪不得章婆婆刚刚会那样说。
虞淮意脸色变了变，眉心微蹙：“婆婆，不是。”
章婆婆眼睛里乐呵呵的：“人家都承认啦。”
毫不知情的林今则没看出虞淮意的怪异，在章婆婆僵硬的脸上更是读不出任何情绪，拿着药方独自开心：“虞导，我们现在回去吧。”
虞淮意索性不再言语。
呵，承认？林今则要是知道了，巴不得会解释一大串再对他来一句“虞导你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