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畏死求生是大多数人的本能,他们会在特定的情形下选择利己的选项,这无可厚非。
  因是,战场上东夷占据了最高优势。正面无法取胜,精锐趁乱勾了薛图的捆绳,往绿洲内逃。
  相较起沙地的空旷,绿洲内残存的掩体依旧能给他们一些优势。
  他们撤得快,乘胜追击在难攻易守之地可不适用。
  “说说看,”梁衡蹲下身,刀尖对准面前跪趴在地的士卒,问道:“薛图所说的陷阱,是什么?”
  冰凉的触感难以忽略,像是蛇信子一点一点划过脖颈,士卒冒着冷汗,没有犹豫地颤声道:“是...是绿洲最大的树后...啊!”
  没有给他说完的时间,一梭箭穿胸而过,让他带着没说完的话去见阎王。
  当然对于放箭的精锐而言,他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死大于生。
  第63章
  写给喀咜赫的信, 段怀舒做了些手脚,靠得便是墨戈。
  梁衡发现墨戈的不忠诚,便下了强劲的蒙汗药, 完全不顾此举会对墨戈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昨日在梁衡离开军帐,前去点兵之际, 段怀舒便借机去了梁衡军帐内。
  他解了蒙汗药, 让墨戈同他做一笔交易。墨戈也并未犹豫,答应在梁衡的信中加上一句话。
  ‘明日绿洲,胜败分晓。’
  银盔上的红缨被沙风吹得飘洒,段怀舒身后的精锐士卒动作迅速,脚步声被沙土消减。
  他冷然地望着那寂静的绿洲, 剧情乱得不成样子, 他不介意再乱一些。
  “将军,”前去侦察的士卒返了回来, 他压低声音道:“薛图将军正隐蔽,东夷人派了一批人上绿洲搜寻。”
  段怀舒侧首对校尉道:“本将带人拦截搜寻的东夷人,其余人接应薛图将军,听他指挥。”
  “是。”校尉带着大批人马往侦察兵所汇报的方向前行。
  这绿洲中的布局他摸得不如薛图透,倒不如让薛图指挥作战,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段怀舒指节搭在银枪柄上, 绷紧的手背凸出青筋。裸露的肌肤在红阳的照射下, 显得更加冷白, 像是火炙烤不化的冰。
  马肚子被轻轻一踢, 队伍开始分散而行。
  段怀舒带的人不多,解决几个敌人不需要兴师动众,只需要安静悄然地杀了。身后随着的都是他亲选的精锐,多是走投无路、抱负不满之人, 他们忠诚、强悍。
  因是,段怀舒静静背在树干后,不消片刻,东夷人搜寻的悉簌声尽数消散。
  一闪眼,段怀舒视线前单膝跪着一人,是他的精锐。
  “主子,前后来了两批东夷人,他们似乎在找一棵树。”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身形闪过,同上一个人一般单膝跪着,道:“主子,薛图将军说他需要引诱东夷人到西北方向,那颗最高树后。”
  闻言,段怀舒睇一眼东夷人的尸体,道:“本将明白。”
  喀咜赫此番虽孤注一掷挂帅亲征,但这一博是豪赌,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踏入绿洲。
  薛图的引诱对他们而言并不具有太强的吸引力。
  只有他,这场阴谋的中心人物,作为诱饵是极好的。
  段怀舒道:“所有人隐蔽,本将亲自诱敌。”
  此话一出,精锐们面露错愕,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纷纷自荐道:“主子让属下上吧。”
  段怀舒抬手止住他们的话语,不怒不厉,淡然的威严,道:“尔等听令。”
  “...是。”
  正如他们所想,梁衡与喀咜赫的计谋便是耗,耗薛图的粮草、精力。
  所以段怀舒出现在面前,不带一兵一卒时,倒是让他们一愣。
  喀咜赫浓眉一挑,蓝眸中血淋淋的杀意盘踞蔓延,笑得森然道:“段将军,单枪匹马身入敌营,是个英雄。”
  他的大刀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滑动,视线却死死盯着段怀舒不动。
  段怀舒淡定得仿佛只是来见个老朋友,他视线慢条斯理地扫过不少大梁士卒,他的质问很轻却威压十足:“你们选择了叛国?”
  段怀舒的眼中分明没有情绪,但这轻飘飘的视线却将他们压得喘不上气,他们的身体被冰刀剖开,血淋淋地在烈阳下暴晒。
  灼热的温度下,他们冷得发汗。
  梁衡嗤笑一声,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道:“段怀舒,这些士卒也是人,他们只是选择了他们想要的,何错之有?”
  这句话让士卒们体温迅速回升,他们原本摇摆的意志又稳如磐石。
  段怀舒唇角一勾,道:“定王,本将提醒你一句,叛变一次,你说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闻言,梁衡眉尖的得意之色压了压,攀上一股烦躁:“倒不知段将军口齿如此凌厉。”
  段怀舒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接下这句夸赞:“过奖。”
  喀咜赫显然不耐烦这种无意义的拉扯对话,手痒得直想对段怀舒挥刀。
  等他们话题结束后,喀咜赫插了进来,问道:“说完了吗?可以开始决一死战?”
  梁衡向后退了几步,伸手请道:“开始吧。”
  喀咜赫搓热了手掌,双手握着刀柄,两手上下交握几乎将整个刀柄覆盖。他举高大刀,向下劈砍。
  段怀舒就这么看着他,在某个契机,他动了。手心向枪后端滑,由下向上将枪头挑起,力达把端。
  银枪尖就这么斜斜顶在大刀刃处,刺耳的震鸣响起,令在场围观的众人忍不住皱眉。
  喀咜赫的力全部被段怀舒化解,转移到刀刃相接之间,手腕的剧烈震意,让他浑身发麻。
  他愣着的目光对上段怀舒,对方不似他愣神懵然,那股运筹帷幄、泰然自若从未消散。
  腰腹兀然一痛,原来在他走神的那一瞬,段怀舒提膝长腿一扫,将他踢开了一下距离。
  身后有东夷士兵用东夷语喊了一句:“可汗!你的大刀!”
  喀咜赫这才将视线移回手中的大刀上,方才兵刃相接处出现一个缺口,大剌剌地出现在锋利流畅的刀锋上。
  段怀舒背身,手握枪,枪尖指对着喀咜赫,道:“看来喀咜可汗的武器也一般。”
  这柄银枪是他父亲寻访四方,寻得的宝物,冰山中的寒矿,坚不可摧,征战多年它不知坏了多少异族将军的兵器。
  枪尖迎着红阳,闪着亮光,让人不由自主避其锋芒。
  这番话更是让喀咜赫怒火中烧,他低声吼叫,手指倏然收紧,握着大刀又攻了过来。
  不理智的人最好战胜,他的出招变得虚浮,连续击空后又变得易躁。段怀舒不慌不忙地躲过大刀,在喀咜赫自乱阵脚时,指尖变得虚握,向前推枪,一瞬间打乱了喀咜赫的进攻节奏。
  霎时间,这场决斗的胜局被段怀舒牢牢掌握。与喀咜赫的胸腰虎背不同,段怀舒身段极好,并非刻意,他耍枪便极具观赏性,一招一式令人眼花缭乱。
  连续几杆扎枪,力道一步一步蓄积打得喀咜赫节节败退,看准时机,段怀舒掌心放虚,枪顺着惯性往外出,他的手在扣到后端倏然握紧。
  自上而下的一杆劈枪,快而迅猛,将喀咜赫压跪在地。
  早在喀咜赫显露不敌段怀舒之际,梁衡便做好了准备,他毫不犹豫地拿过东夷士兵的箭弩,将它对准了段怀舒。
  喀咜赫被压跪的那一瞬间,梁衡便将弩对准段怀舒的心脏,这一箭他看中的就是那颗跳动的心。
  只是放弩箭前的一声喊,打断了他的冷静专心。
  “段怀舒小心!”
  是江和尘来了。
  ——
  一个时辰前,江和尘被蒙在鼓里,等他发现时军营早已变得空荡。
  白竹还在军帐前守着他,他有些愠,挑开军帐要求前往战场。
  只是面前人不仅有白竹还有一人——墨戈。
  昨夜他本想趁段怀舒睡着后,前往梁衡军帐寻找墨戈,毕竟是自己害了墨戈。谁料,段怀舒像开了读心术一般,在江和尘动作前说了句话。
  “墨戈没事,和尘好生安睡。”
  江和尘僵着身子没动,最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现在大活人站在他身前,江和尘还是有些担忧,便问道:“梁衡没对你如何吧?”
  毕竟他有些担心梁衡也在墨戈身上下了蛊。
  墨戈摆了摆首,猜到了江和尘的想法,道:“蛊虫只有两枚。”
  闻言,江和尘了然,一是在风影身上,另一便在他身上。
  江和尘抿了抿唇,道:“那便好。”
  墨戈盯着江和尘问道:“你想去见段怀舒?”
  他突然提起,江和尘还愣了一秒,旋即忙不迭点头。
  白竹在身侧听到这话,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墨戈,凝起眉道:“小主,不行。少主交代过,让白竹看好您。”
  墨戈感知现在的气氛,又发问:“他不让你走?”
  江和尘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
  墨戈也学他颔首,而后道:“那枚红乳玉佩拿出来命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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