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橘 第31节

  徐美玲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谈声把书包放好,从里面摸出两张饭卡。
  一张是她的,上面的照片是初二那年在走廊的白墙前拍的证件照,那时候她留着厚重的齐刘海,背佝偻着,不敢看镜头。
  另一张则截然不同,照片里的人留着短短的平头,高扬着嘴角,目视前方,好像在眺望属于自己的时代。
  谈声想了想,将两张卡一起装进钱包里。
  行李箱收起来费劲些,她从里面拿出衣服抖开挂好,最后的最后,是那双不知该怎么处置的黑色手套。
  手套是羊绒的,手背位置粘了双卡通大眼,谈声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像是较劲。
  陈彦舟在倒数第二站下了车,落下了自己的饭卡,还有这双手套。
  车子一启动,他就给她打电话,说手套丢了,请她帮忙保管。
  “我的手套可小了,要一直戴着撑定形才行。”
  小吗?
  谈声将还热乎的手套从椅子上捡起来,她看着可一点都不小。
  “麻烦你帮我戴会儿,撑撑行不行?”他语气可以称得上哀求。
  “可已经放寒假了。”
  “天呐,那就只能麻烦你帮我戴一个寒假了。”
  -
  “阿嚏——”
  陈彦舟搓了搓鼻子。
  “脑子发的什么神经哦?”陈山在浴室外数落他,“放假不回家,跑郊区干什么去?再坐两站都得到底下县城了吧?”
  陈彦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有没有饭吃?”
  “没有。”陈山边说边递上一碗姜汤,“要吃自己去厨房找。”
  自己在家里左等右等都没等来这个兔崽子,打电话给肖雪才知道陈彦舟没上车,说什么去找妈了。
  梁关月人还在北京出差呢,他找得哪门子妈?
  他打电话也没人接,都快报警了,陈彦舟回拨过来说自己在哪哪公交站,下雪不好打车,让他开车来接。
  “真是欠你的。”陈山丢下这句,回客厅继续看电视去了。
  陈彦舟去厨房寻摸了个碗,弄了勺猪油放碗底,盐、生抽各放一点儿,再用煮开的面汤浇开。
  为了搭配,又烫了两片上海青,切了些火腿煎了。
  他懒得动弹,站在厨房里,一边吃面一边给谈声发消息。
  「你到家了吗?」
  「嗯。」
  「你家冷吗?」
  「还好。」
  「叔叔去接你了吗?」
  「嗯。」
  「你」陈彦舟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下面碗,两个手打字,总算把话打全。
  「你在干嘛?」
  对面没有回音。
  陈彦舟吃完了面,洗了碗,回到客厅,跟陈山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
  每做一件事,他都要看看手机,还是没有回音。只有“学习”群里,何啸几个耍宝个不停。
  从谈声进群以后,江雨寒就把群名改成了“一中学霸集中训练营”,听起来特别像不靠谱的学习机构。
  不出意外,群里讨论除了学习以外的一切事儿。
  比如现在,他们就在讨论热播的电视剧里,东南西北几个男主角,到底配不配得上各自的女朋友。
  陈彦舟翻了几条,觉得没劲。他躺在沙发上,身体暖烘烘,人却很没精神。
  他想,都怪陈山,接他那么慢,害他现在这么不舒服。
  等他成年了,第一件事儿就是学驾照,不求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
  手机震动一下,他瞥了眼,坐起来。
  「准备睡觉了。」
  陈彦舟想也不想:「那你睡。」
  谈声:「嗯。」
  嗯完呢?就没啦?
  陈彦舟往上翻翻聊天记录,好像确实没啥能说的了。
  又过了几秒。
  谈声:「晚安。」
  陈彦舟嘴角不自觉勾起,按灭屏幕,扣在胸前,没一会儿又打开,把那消息看了又看。
  他悄悄望了一眼在看电视的陈山,手指长按消息。
  收藏—如何查看收藏—我知道了—已收藏。
  陈山正跟随着男女主生离死别。
  他感受到了沙发的抖动,一开始还没在意,可这抖动越来越明显,搞得他电视剧的煽情情节都沉浸不进去了。
  他忍无可忍,扭过头,暴躁道:“陈彦舟,你有病啊,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第26章 姐是种态度
  大年三十清早,徐美玲就带着推车出门了,她抓住市场甩卖的最后一天,进了一堆货。
  谈广来在车前炸串,徐贝贝跟谈声套着围裙在后厨串串。连徐父徐母都被拽过来帮忙,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点单。
  看着盆里堆成小山一般的豆结,徐贝贝感叹道:“看来明天又是场硬仗。”
  小镇没什么娱乐设施,大年初一大家出来玩儿能做的也就是溜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炸串店从来都不缺客人,到了年关更是热闹。去年一个正月就卖出了快三个月的流水,今年看徐美玲这手笔是铁了心的大干一场。
  到下午,街上一下子就空了,买春联的棚子拆了,行人也变少很多。平日里最热闹的街区,如今成了最冷清的地儿,只有偶尔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发出引擎声。
  徐贝贝踩着梯子,谈声在底下扶着,谈广来扯了一手的胶带黏在外套胳膊上,挨个儿给她递。
  “怎么还有啊?”徐贝贝道,“小姑爷,你到底为这大门买了多少门对子啊?”
  “最后一个了。”谈广来将福字递过去,“贴完回家,准备吃饭。”
  “你期末成绩是不是出来了?”徐贝贝边走边问。
  谈声:“出了。”
  “考多少?”
  她报了个数。
  “可以啊。”徐贝贝大手一挥,“压岁钱多奖励二百。”
  康乔听见人上楼的脚步声,打开厨房窗户探头,好一会儿,才确认,探头出去喊她:“谈声。”
  谈声抬头:“干嘛?”
  徐贝贝“咦”了声:“这不康乔吗?怎么光跟谈声打招呼,看不见我吗?”
  “贝贝姐。”康乔笑笑,“新年好啊。”
  “新年好。”徐贝贝搂着谈声的脖子,“叫我们小谈什么事儿?”
  康乔道:“没什么事儿,就准备说新年好。”
  徐贝贝推着谈声上了楼,“这人不行啊,虽然你俩青梅竹马,但他脑子不好。”
  谈声:“嗯,我知道。”
  徐贝贝乐了,“你知道什么?”
  谈声语出惊人,“他喜欢我。”
  “你一个小孩儿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说完徐贝贝又觉得自己是最没立场讲这种话的,毕竟她像谈声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早恋了。
  欸,反面教材,反面教材啊。
  谈声说:“他又不是没别的朋友,老是缠着我,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她语气笃定而平淡,似乎自己被人喜欢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贝贝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发现我对你了解还是少了。”
  这小孩儿不仅看人性格准,看人心意也这么准,看穿了还不说,跟没事人一样,该怎么处怎么处,这以后长大还得了?
  徐贝贝搓了搓手,她忽然期待起谈声读大学万花丛中过的精彩生活了。
  吃过年夜饭康乔就来敲门,喊谈声一起去放烟花。
  谈声扭头看徐贝贝,后者把杯子里那点酒喝了,大手一挥,“go。”
  这几年祁州慢慢开始限制烟花燃放了,好在洛镇足够偏远,远到不像是省会城市的一员,当然也就不会有人来管。
  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楼下早就有人占了好位置,康乔走到一群小孩身边,挨个儿给了十块钱,成功获得了全小区最佳视角。
  徐贝贝看了直摇头:“资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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