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发家日常 第37节
“吃吃吃!”
不多时,剩下几人竟接二连三地都走了“财运”。
“我也要发财了?”阿盼捂着差点被崩飞的牙,有些迷糊。
阿柳叫起来:“蘅娘子,咱们不是才放了一个铜子么?”
虞蘅笑眯眯道:“所以啊,剩下的便都是财神爷保佑,可见,咱们明年财运亨通,能捞一笔大钱。”
第39章 穿越掉马
虞蘅在一片“沙沙”声中醒来,还以为外面下雨,打着哈欠走出门外,原来是阿盼抡着大扫帚在扫雪。
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雪,从昨夜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早晨醒来,各家自扫门前,屋檐瓦上,白皑皑一片,松软好似豆腐,且这会子还没停呢。
江南少雪,又多夹着雨下来,滴滴答答,淋漓不尽,泥泞冻人。虞蘅许久没见下得这么酣畅淋漓的雪,玩心大起,“且别扫,留着好玩。”
再换了皮靴子与暖帽出来,自个一脚踩进雪里,厚厚一层有腿脖那么深。
先起来的阿玲已经烧好了热水,虞蘅往里掺凉水兑温,布巾子投进去,拧干再上脸,热热的蒸汽透出来,敷上一会儿,能缓解些许冬天的干燥。
小时候,常常用这法子来拖延上学时间,多眯那么几秒都是幸福的。
那边阿盼丢了扫帚,过来看朝食吃什么。
阿柳煮好了面,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清澈的面汤,细细的面丝,汤底只加些猪油加些清酱盐巴,每碗里头都卧一个嫩嫩的荷包蛋,一咬流黄心。再配上片好的卤牛肉,香辣筋道。
每碗面都见了底,阿柳脸上多少有自得,使唤另两个:“吃完,将碗洗了去。”
阿盼本来都撒丫子跑进雪里了,又被捉回来,怨恨地瞪她一眼,认命去洗碗,将剩下那点子热水都用尽了。
虞蘅看看外面大片洁净的雪地,这会子还早,甚少有人踏足,于是提前将院子里东北角那一块圈出来:“莫污了这块,好用来冻肉冻菜。”
说罢,先拎了块豆腐埋上,做好标记,以免新雪覆盖又忘了方位。
除了豆腐,又冻了肉,晚上可以吃锅子了。
虞蘅照着刻板印象堆了个身大头小的雪人,用黑豆做双目,鼻子则是削得尖尖的胡萝卜,憨头憨脑,颇为傻气。
阿盼倒着头认真看了许久,下结论道:“有些似阿柳。”
“嗤……”阿玲没忍住笑声儿。
阿柳细眉倒竖,手下团了个松散散的雪球砸向阿盼,阿盼被冰得“啊”一声,也不甘示弱,扭身抓了把雪砸回去。二人你追我赶,便在雪地里闹做一团。
最后虞蘅跟阿玲两人也被迫加入战场,四仰八叉坐在雪里吁吁喘气时,虞蘅还在庆幸,幸而今日穿的裘衣防水暖和……
抖抖身上雪籽,虞蘅与她们小姑娘玩不到一处去,还是选择温和些玩雪方式。
阿盼她们打雪仗累了,也堆雪人。土生土长的大宋姑娘们倒真心灵手巧,虞蘅看了直夸:“猪首、牛眼、马嘴……这是堆了个十二生肖出来。”
阿盼撅嘴:“什么呀!我们比照着巷子里那家大户门头的石狮子模样堆的雪狮!”
嗐。虞蘅摸下鼻子,笑起来:“说到狮子,倒想起来早家里还有些柿子饼没吃,拿出来烤了吧。”
几人吃柿饼的功夫,阿柳去将冻好豆腐拿出来化了又再冻上。一天里这么往返两三回,冻豆腐也就成了。
冻过的豆腐跟寻常豆腐比较,有许多的孔隙,在汤里煮过一遭后,这些孔隙都吸饱了汤,有味得很。另外便是口感,寻常的豆腐嫩软细滑,冻豆腐大约是经历过风霜的洗礼,多了些粗糙和韧性。
将要吃的菜都备好,羊肉贴着刀切成薄薄片,因为冻得厉害,尾端自觉卷了起来,这便是羊肉卷,用来涮锅子的主要肉食。
本朝火锅,最早先是涮山中野兔肉,鲜红兔肉仿若赤霞,清汤锅子里浮动,翻涌的浮沫好似云雾一般,因此得了个文化名,叫“拨霞供”,并有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
食拨霞供不仅在本朝士大夫之间十分流行,市井人家也常吃,后来演变成不仅涮兔肉,还能涮鱼、鸡、牛、羊,不过也都是单样,似后世那般七八样一锅乱炖互相串味的,端出来怕不是要遭人白眼。
虞蘅很老实地只在自家这么安排,不曾想家里也有个守旧派。
看她往锅里一气投了四五样丸子,又下各种菜蔬,红汤、白汤,都满满当当,阿柳瞪得圆圆眼,不敢苟同:“却从没见过谁这么吃。”
“眼下可不是见着了?”
阿柳摇头,觉得她一定会浪费好好的羊肉。
待熟了,小锅里两色汤底沸腾,丸子都浮起来,一个个冒了头,香味飘得久。她又是最先真香那一个。
不得不说,阿柳于厨艺上着实有几分天赋,第一次调的火锅蘸料,虞蘅尝了口,竟然很不错,整体酸辣偏咸,放后世po在社媒上,又是条爆款。
虞蘅则是北派,涮羊肉必得配芝麻酱啊!不蘸芝麻酱的涮羊肉还有灵魂吗!
阿盼两边都尝了,觉得都好,于是左右开弓。
自家热热闹闹吃火锅时,有人敲敲食店的门。
“我们已经打烊了!”阿盼对外喊。
门外人说:“是我,店家,我来还贵店碗。”
想不到这么晚,昨天那老者竟然亲自来还食盒。
这么大的雪,老者只撑了把青油伞,脚上蹬的靴子早已泥泞,很是狼狈。
晌午的时候停了雪,傍晚又下起来,吃会饭的功夫,越下越大,这老者身后没跟着车驾,天又黑,若这老者腿脚不利索,摔在路上,不见得有人能及时路过。
虞蘅忙将人迎进来:“老丈可用了饭?莫若停停脚再走吧,看这天,且有得下呢。叫人去赁顶轿子吧。”
老者有些尴尬,原本他出来时,想着还了碗便走,那会子也没下雪,就没带钱袋子,谁知半路上雪越来越大,几乎不能行。
虞蘅只道没事:“先进来避风雪吧。”
一进店,麻酱的丰郁跟羊肉香气几乎将老者包围,不仅身上一暖,连鼻腔、身上每个孔隙都充盈着这种温暖的香气。
老者闻见这味儿,再看见桌上琳琅满目,有些愣怔。
这么些年,他也只见过一人喜好这种吃法。
他细细打量虞蘅,从眉眼到身形,试图与故人联系起来。
最终仍然是遗憾,面前小娘子,与他记忆中故人相去甚远。
“敢问店家娘子,这拨霞供吃法,是何人所教?”
虞蘅搪塞道:“是老家惯爱这么吃的……”
话未说完,门口又行来一人。
虞蘅有些无奈。总爱在打烊前后来的,除了谢少东家,又还有谁?
“许相公?”谢诏快步上前两步,揖了一礼。
眼神落在锅子上,微微挑眉。
虞蘅惊讶扭头,这么简朴的老人,竟是太子太傅么,未来帝师。
不过的确听说,这位太傅出身贫寒,曾受人资助,才得以从下州下县一路考到京城来,入仕后便选择将这善举传递下去。
多年为官清正,所享食禄,多数捐给了下等州县的书院,供养那些家贫学子。
是以,这般身体力行来还碗的行为……也不算难理解了。
虞蘅肃然起敬。
既都认得,虞蘅破罐子破摔,笑道:“晚来天正雪,莫若共饮一杯,相公与郎君也尝尝这拨霞供吧,我给新起个锅子。”
有贵客来,阿盼几人端着没吃完的锅子与菜碟,挪去屋里吃。
二人叙了座,闲谈声不时飘进虞蘅耳朵里。
“许相公……怎么来了?”
“昨日路过此处,略转了转,在这小娘子店里吃饭,今日是来还碗。”
“父亲前些日子还挂念相公身体,如今咳疾可好些了?”
“好多了,也是许久没见你爹娘了,替我向他们问好。”
虞蘅上了锅子,扭头回来欲叮嘱二人吃法,却见谢诏已经熟练地涮开了,烫好的嫩羊肉片,先用公筷夹了放在许翰面前碟里,又捞浮起来的鱼丸,十分细致周到。
“……”行吧,不愧是大酒楼东家,就是见多识广哈。
屋里,她们甩开腮帮子吃得欢快。
麻酱真是个神奇东西!裹上麻酱,羊肉的膻气、菜蔬的寡涩、萝卜的清淡统统不见,所有风马牛不相及的食材,因为麻酱的调和,在口腔中微妙而和谐地形成大一统。
冷得有些麻木的味蕾被汹涌的醇厚香气包围,一边不住往碗里捞肉。
虞蘅吃得撑了,便出来看看贵客可要添些什么。
外头,雪停了,许翰已经走了。
一盏昏黄孤灯下,谢诏安静坐在那里,若有所思,面前锅子仍腾腾冒着热气。
是在等她?
虞蘅犹疑一下,上前询问:“谢郎君可吃好了?”
谢诏缓缓侧首,冲她笑了下,温声道:“吃得很好,多谢款待。”
如此赏心悦目,虞蘅自然说让他不要客气。
原以为就这样结账,或者不结账,对方便该走了。
谢诏却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让虞蘅坐。
虞蘅有些莫名地坐下。
“虞娘子,是姑苏人?”
虞蘅点点头,这在相熟的食客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方才听虞娘子与许相公说话,有些疑惑。诏游学时,曾历姑苏,呆过一段时日。并未在当地见过,这种拨霞供吃法。”
说到这里,谢诏顿了一下,垂着眼道,
“不知道究竟是姑苏哪个县,惯常这样吃?京中许多姑苏人士,却也没见识过这种吃法。”
“虞娘子,是姑苏哪里人?”
对方客气得很,虞蘅却有种受刑审的错觉,仿佛接下来说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供证。
本是随口敷衍,想着京城人士辨不出真假,却碰上专业的,……明明外头大雪天,虞蘅头上几乎冒出汗来。
其实何至于此,以她平日口才,随便推脱,道是商家机密便是,一下却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