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烽火连三月后,蒲寿庚当真如她所愿请来元军相助而张世杰却逃回了泉州,她正欲分散众人打开帐子对上的却是一句又一句“我们不能退”一声又一声“我们会赢的”,她不解问出:“浅湾是大宋之土,诸位畲民又何苦以命相酬呢?”她们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回:“我们听过靖康耻之惨状…元军较之只会更为残暴…我们是凤凰的后代!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任何女子落入他们手中,这是我们的责任!”他们沉声说:“为凤凰主尊拼杀是我们的使命!”于是,一场以一敌百以千敌万的战事开始了。
百文埔上我在她手中化作夺命寒光,只见她一夹马腹骏马嘶鸣如离弦之箭般疾驰独往,她手腕翻转我顺势而出,剑刃破空带起一阵锐啸。
狼牙棒砸来她挽出一朵剑花以巧劲拨开狼牙棒,随后剑式一变如毒蛇吐信直刺敌将咽喉,那敌将躲闪不及咽喉被我洞穿,血如泉涌栽落马下。
持斧持刀左右夹击,她大喝一声提剑迎上,我与持斧者剑斧相交火花四溅,她借力侧身避开刀斧,手中我如灵蛇般绕开斧柄刺向持斧者胸膛,持斧者惨叫一声当场殒命。
持刀者让过刀锋反手一剑,斩在其脖颈之上,头颅飞起血如喷泉。敌骑队伍冲来欲将她撞下马来,她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前倾手中我直刺敌骑胸膛,那敌骑连同战马被我一剑穿透轰然倒地,元军弓箭手放箭一时箭雨如蝗,我将射来的箭矢纷纷击落却仍有一箭擦着她手臂而过带起一片血花。
忽得,元军队伍被围作一团,畲军步若流星冲入敌阵,其下盘稳若铁钉扎根于地,任敌军如何冲击亦不动分毫,元军士卒挺□□来,那军卒们侧身一闪反手一挥掌风如刀将敌枪杆震断,接以跳跃腾挪,其双掌之上如车轮旋转呼呼生风,近身之敌被其双掌击中如遭重锤吐血而亡,继以双手辗盘猛地一拉,将敌将扯下马来,再一掌拍出如辗盘碾压,那敌将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元军欲退,畲军却身形飘忽如鬼魅般穿梭于之中,每出一掌必有元军倒下。她见状将我绑好后高喊道:“这八井拳吾刚学三月,用以对付尔等却已足够!”眼见她负伤孤身下马敌寇之兵刃纷纷刺来,她侧身避过,一个鹞子翻身跃至一敌寇身后,左掌探出用力一扯那敌寇头颅后仰,右拳如流星赶月狠砸在敌寇咽喉之处,元寇闷哼一声双手捂住咽喉翻倒在地,辗转腾挪拳影翻飞,直击横打勾拳肘击,招式变幻无穷威猛绝伦,她往来冲杀大鼓士气,畲汉义军紧跟其后杀声震天。此役,她以一敌百畲汉义军以寡敌众,大破元军斩首无数,缴获兵器粮草无数。四方百姓闻之皆奔走相告,盛赞淑桢之勇重燃大宋收地之梦。
祥兴元年,我已随她于闽北建宁政和等地击杀元军,义军与黄华等人的军队共组成了一支名唤头陀军的队伍。
春时,战于荒野敌众我寡恰似繁星比孤月,她持我挥斩剑影交错犹如疾风扫残云,我刃饮敌血铮铮作响只为其她而歌,夏临,骄阳似火战火未休仿若炎炉灼金石,她血汗浃背而斗志愈坚宛如翠竹傲寒霜,率部奔袭破敌营垒,我于其手锋芒毕露,所至之处敌皆胆寒,秋至,金风瑟瑟战事犹酣宛如霜枫斗冷露,她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恰似苍松立危崖,以我斩敌酋之首敌军大乱溃败而逃,冬来,寒风凛冽其勇未减,犹似寒梅盛冰雪,于冰天雪地之中再击来犯之敌保一方安宁,头陀军中万人一心同仇敌忾死战为志杀得元军一退再退。
她独率义军攻下漳州城那天是个中秋夜,听着将死之人斥骂道:“妳以为妳是个什么东西?与我们一样不过是在世道倾乱时为自己捞一杯羹罢了…”她瞧着印在我身上的月光平声道:“然后呢?给谁吃?给我还是给你远在家乡的老母?”这不是第一个独征沙场的中秋却是第一个她感到落莫的中秋,月亮又大又圆可她只看得到残缺孤弯。
一征漳大胜义军增至十五万人,连寨六十据守险要,元军五次扰战皆战败而归,营中帐下她听着眼前士卒道:“待归乡之时,定是大宋和乐再无女子受辱之时。”“等我回去,定要好好买上一坛美酒告知亡母幼妹大宋已安定,好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悠歌道:“烽火连三月,归心连弓射,但为天下女子皆平安,何惧尸抛江里去!”和歌道“何惧尸抛江里去!”瞧着眼前连汉话都说不明白的畲族姑娘拉着汉族姑娘一同饮酒,酒至酣处相互拥抱,誓言同生共死的豪义模样,汉族小子对畲家将士表露心意只求可死在其身旁的情深真貌,她流出泪来连着喝了五坛大酒,混着酒香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句“我不喜欢大宋可我真的恨不起来,若是没有遇见妳们,我早已是亡国家败之飘鬼…”
二征漳时元廷派出元帅完者都应战,她率义军与其鏖战,岂料敌军狡诈以佯败诱之,她独身追击不意陷入重围,她奋力拼杀却被独引至山岭之中,地势险要道路崎已无退路。元军伏兵四起箭如雨下喊杀声震耳欲聋,她率我奋力拼杀血溅战袍身中数创,终杀开血路突出重围,待其归营所见之景令其心碎,义军营帐皆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哪里是敌强我弱哪里是用计谋夺应对不暇,分明是黄华叛元以军作献分明是疏忽失控军职已丢。
想昔日,与义军姊妹兄弟同甘共苦誓言保家卫人共御外侮。而今,遭此惨祸皆因自己信错了人。“一生为义而战,未曾有负于天下有负于大宋,可为何一个也不肯留给我…”忽闻风声呜咽似众义士之冤魂泣诉,她将我抽出高喊:“无?无?,做了鬼与妳们一同再战也好!”言罢,决然以刃向颈血溅当场,我感其力透其肌骨,然她至死犹紧执我身,不肯释手而放,我闭了眼随她战至下一个沙场…
第40章 梁妠
“虞儿,妳要记得陛下好梅花,万不可在御前出错”
“小虞儿这般素净的娇莲倒是让人瞧着欢喜,红色看多了也伤眼”
“虞美人,小皇子闻不得山茶,还请夫人以后离山茶花远一些”
“流光,妳喜欢什么?”
“梁妠,我最喜欢的是兰草。”
“那我太学旁种兰草,妳等着我。”
宫墙下的花虬枝被风吹地有些飘乎了,人也被吹地有些岁月迷乱了。
我好像忘了许多事许多人,有小宫女头上戴了红血般的花,我记得我也戴过,是我阿父给我戴的。他说他没有办法,说亏歉我的来世再偿还,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我只记得他给我戴了红花把我往红门旁一扔,只留了一句“虞儿,妳要记得陛下好梅花,万不可在御前出错”后来我就再没见过他,我走进去以后有个人拉住我说她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讨好得了一时讨好得一世吗?她又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想起阿母走时身上穿的衣裳好像叫秋白,我便说喜欢秋白色,她将我衣裳首饰全换成了秋白色又说:“他们喜欢的一直是他们没有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喜欢妳能握紧妳自己珍视的东西,比如记忆比如希望。”
她也没有戴红的,她似乎很喜欢月白色,殿选时,我们因着出挑一同留在了掖庭,那之后很长一段日子她常常送我秋白色的首饰与料子,我听闻她喜欢书便从宫外买一批我认为的书送予她,结果她常常用一种我看宫人们私下养的阿金的眼神望着我还敲我的脑袋“小流光,妳这一天天都想些什么呢?这些写故事的人脑子也是真坏了,既要女子满足了男子的情绪还要女子什么也不求,还有婆母竟也站在男人角度刮女子的血吃女子的肉,这都什么玩意啊。”好吧,真是个烂故事,她见我失落摇头又赶忙找补说:“不?不?,来日方长,日后我教妳多识些好书就好了。”
她教我读论语读诗经,我学得慢一些她便用吃的哄我,我学得好了她就会绣许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给我看,有时是飞鸟水兽有时是一些极好看的人物,后来我求她绣一个我,她说等我将诗经熟读便给我绣,我连着三个月连吃饭的时候也在瞧,她终于肯给我绣了我却不想收了,只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够好,飞鸟水兽那样自由山川湖水那样广阔,就连她绣的那些女子也个个都是为人称赞,可我呢?我连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让她绣我?
可她还是给了我,绣面上的有两个女子,一个头戴红花在水旁落泪,一个满身秋白站在月光下笑语,她说:“虞流光,除了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跟妳说妳配不配好不好,只要是妳想,这天底下没有妳做不到的事。”我分明记得那样真,可我去掖庭问没有,我去找秋白色的衣裳和首饰没有,就连那些绣面我也找不到。
雪铺在宫里,什么也瞧不见,最近总有小宫女从我门前经过,一个用雪堆了莲花让另一个瞧,另一个将从别处折来的红梅花瓣碾进雪莲花里,说这样好看还好闻。
那是永建三年的冬,皇帝迷上了梁妠,那时她与我只觉得皇帝无耻极了,自己在朝堂上失衡任由自己的声名被狗官诽谤便也想让梁妠与自己一般放不下珍重之物便只好任由后妃诽谤她,梁妠说:“不能正己,焉能正人。他舍不下我可舍得下,这次我偏得选后者。”当晚,她为皇帝谏言之事便传了出来,我也问过她感情之事,她只说:“我与他都不过是棋子,只是他万万不该拖着我这个想挣出棋局的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还问我若是有一日我发觉她不过是在利用我,我会不会伤心,我记得我那时说:“利用我不好吗?至少若是事情做成了妳会开心,妳开心的话我也会高兴,人在世上所求不过如此。”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宫墙外的飞鸟与我讲:“流光,妳好像比我还明白许多。”她叹了很长的气,我却只是向外去,我知道有个人会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