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经丝纵列纬丝横陈,一经一纬渐成绸幅,其织之缓急疏密有度,或细密如锦或疏朗若云,丝绸织好的那天是她出嫁的日子。西陵地势缓平四时适宜她又是域主长女西陵将领怎么也不该用她换去帝鸿,我还来不及疑惑她便上门问我愿不愿意与她一起,帝鸿与西陵一样都是新将领握权后才开始与兽分异的,我问了她一句话:“妳是因为沾染疾病才愿意去帝鸿的吗?”她将滑光密成的绸衣为我裹上回道:“不是,我与他商定了我此去是将缫丝织绸带去帝鸿的,不管来日如何西陵都是我之域地。”我闻言应下此去她眼中尽是欣喜自定之色。她出嫁那日很是热闹,大伙拿着领到的粟米百豖唱着将领妇夫的礼叹调子,穿着绸衣踩起步子为自己来日再加平筹所贺,我在一旁瞧着不知所措的姬轩让他应下贺词随我请嫘出帐。红绸铺至帝鸿众人相迎撒花,我将她的手与姬轩的叠在一起喊道:“今有帝鸿氏姬轩制冠作舟利民权滋与西陵嫘心合意重结为姻亲!”帝鸿人们虽没见过此景象却真心为他们域主感到快乐为自己得以西陵助力高兴。婚仪后我如她之所言查境,虽土厚而黄风劲且厉却可借苍芒林莽为蚕求静清气虽旱地耕难雪水化涝却可四时显候兽虫皆宜,虽蛮耕力种壮行狩猎却于帝鸿忠心虽耕心农重却渴望生出人源文心,惟一惧缩的只是怕文心源发后失与兽相斗之力沦为兽食,此番处境倒是比她料想之境好上许多。次日阳尚未升边帐嗓动她拿起嫘槃棍与姬轩一同与扰军打斗之声将人惊醒,只见敌近身前,她侧身避之旋即以棍横扫劲势如虹,敌卒不及防,被击而退数步,棍子愈发凌厉,或劈或戳或挑或打敌渐露怯意,棍影交错之间已难以招架,她将人擒下道:“回去告诉你们域主,西陵与帝鸿是要造人源启文心,不是随杀怕役之人相团给你们消磨兵力用的!”她见众人来齐让我取出绸衣纷发道:“嫘知晓各位都是狩猎兽斗的好手,文心之源在于护己制己之理,嫘在此作担,它只是使大伙心神充沛手首运轨之道绝不是拖累大伙斗力之发!”她们摸着绸衣惊叹于其纫滑我开口解惑道:“此乃衣袍,穿上照样可以使棒遏兽可以耕田驯畜,没有什么可以使妳们失去妳们天心中所含之物。”她们闻言取出穿上问我还会什么让我与嫘一并教了没有她们学不会的事!他们看着蚕虫口丝却裹己而亡不经深思姬轩开口道:“若是不进不化不淌,你我难道害怕等不来己丝裹尸高嚷命轮的一天吗?”他们下跪示意愿与他共行,嫘将人扶起道:“帝鸿有各位何愁大业不成?”此后,嫘与我白日教人采桑饲虫、以篾筐盛之待其成茧取之热水中煮以脱其丝、先理其丝使之有序后穿梭引纬纵横交织,夜中将礼法婚嫁之数授以众人,又与人学狩猎兽斗耕驯田蓄偶与军出战平帐扩地,终使绸衣之技声名远播西陵嫘之名响彻四野。看着帝鸿使送去的舟车冠律玉膏五谷听到其问要不要回西陵的话,嫘道:“不去了,西陵要的不是同质之源物,等到来日吧,来日我将多质源物化源再带回去。”我开囗问她:“嫘,西陵比帝鸿展上更甚,如今希鸿人人肯革却也痛苦其中,妳就不怕有一日压不住了他护不住妳吗?”她望着远去的帝鸿使回我:“无论在西陵还是帝鸿,我们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西陵好是因为有母亲,我既来了帝鸿自然也会使帝鸿好起来的,娓柏,人们之所以会痛苦只是因为他们必须和兽分异才有站立行举的决心,而我必须留下助他们完成这一步,姬轩靠的也正是这一步。”有时庆幸自己是她泽爱众生的一部分,有时难过自己哪怕站在身旁得到也只是一丝泽爱,嫘这样好的姑娘哪里会有私又怎么会肯将私露出呢?
嫘与姬轩出战一统域地时偶有茫处却也可自解,直至嫘有了第一个孩子她不解的事便多了起来。此时大局稳平、衣礼室冠皆成文心人力相合,从前那个一刻也不肯闲下来的姑娘如今每日都以皱眉烦忧度日,她自是能察觉到这个孩子不过是借自己这个容器爬出来争夺这方才稳平的局势,她也想到通人为占源欲携后出必是该痛苦一遭的道理只是不解人们到底能凭着文心在这片地上走多远又该以什么度量过印有多深?我们回了西陵却被人以舟车用绸衣夺血命谋兽皮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连她出声喝止拦下举动的都是西陵将领之血名而非造文心西陵嫘之惠称,她早知文心或许有一日会成了与兽与天贪争之深网源头却还是在亲眼看到时出生止不住的失落。她盯着湖下鱼向出声问我:“娓柏,嫘为做之事用之何处?这个孩子来日所为之事又何处用之?”我将烤好鹿肉递去没答反问道:“妳出战时是不是也希望来日无战?甚至时间长了还希望可以战止战?”她点头称是,我咬着肉回她:“域主也曾是这样想的,可战事因人心而起,人心正如妳面前的这条河可以一边流向高山旷云一边流到死水污槽,妳再活上万年经战万场都改变不了丝缕河流之向。”她闻言盯了腹部好一会出声自嘲道:“可不是,连它都是别个欲让我死桎的果子。”我在火光中看到她眼角水光欲宽慰说些什么,可直到上了舟我也只吐出一句:“若是连妳流向都不在自己手中,那么跟着妳的人便真的只能流向死桎了。”她不再言语只一路上瞧着嫘槃棍与西陵人们身裹绸衣行使舟车,到了西陵便直往域主帐中去了。嫘的状况愈来愈好,孩子出生那日恰逢扰军来乱,她没看孩子一眼便提着棍子外出御敌了,棍风呼啸直击敌腰敌受力而退,上下翻飞左挑右劈敌难近其身,敌欲绕其她转身回棍猛击敌肩,敌倒地棍未止,指敌咽喉敌惊而惧,她开口喝道:“西陵嫘姓西陵,一直都是西陵将领,无论何时何境西陵境内都不是你们该沾染的地方!”她让人将其下绑归乡对每一个前来看望孩子的西陵乡民道:“值得女子刚生完便拼命相护的是她自己珍爱之人挚爱之物,而且绝非男子之益别域之利,嫘与母亲定会守好西陵诸位且安心!”她回到帐中,我为她拭去血迹将孩子凑近她释心接过为其取名昌意。次日我们带昌意去帝鸿,域主问:“怎得如此急?”她回:“接到战令需速回,母亲勿焦心,眼下西陵帝鸿大业初成正需此子稳心,母亲切守好西陵待嫘立功回乡。”再路过那条河时我还是问出了所疑:“嫘,这个孩子于西陵乃患,妳当真觉得可止患发乱于西陵吗?”她瞧着湖面回我:“我从前自满西陵之境此回方知我以为的走在前面不过是更杂更暗,而其余领方战乱时活下来的才是更澄更明,留下的被弃的总有办法爬回来,后方就是前方,绸裹人而不裹心山转林深而水冲流。”她用手蹭了蹭孩子的脸:“至于他,西陵禅袭自是轮不到他,我有自信教好他让他将西陵嫘的部分剜掉自立争帝。”西陵嫘这条河的流向一直攥在她手中,她又怎么会舍得让随水因为自己流进死桎呢?
昌意是个好孩子,聪慧度算勇战谋心无一不通,我瞧着他想起的都是嫘幼时模样,嫘只道:“他纵可做嫘河却到底心燥。”嫘实在抽不出空来伴着昌意长大,她继任域主后得背着西陵众民向纵讨活又得与中原各部平度划心,要养蚕制绸率兵作战要攻心止沸收心归源,需与姬轩相和背敌又需与其日夜相防,我光是瞧着都累。一日,蜀山欲乱还不待我们下舟处事便已停息,问其何故无人应声,嫘正欲气恼出声只听得一声清朗道:“元妃勿恼,不过是部中两人因果地不均而起之事,现下已将果焚地烧人已晓人齐比果重之理,蜀山无心起乱蜀人心齐聚重必不会让元妃为难。”那是蜀山域主的长女,名唤昌濮。她邀我们作客留下说是有宝物献上,嫘本欲推脱我却来了兴致央她留下,蜀山麓广袤平原延土肥沃水阳足,正是蚕宜之地,若能求得方寸借地于绸丝产出大有助益。夜渐深火渐鸿,嫘看着围着火光起舞的昌濮有些出神我拿着蜀绸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她明白了我留下意图称可,我问她看什么看的那样出神,她叹道:“从前妳母亲除了上前作战最喜爱的便是巫曲舞步了,她有些像…”我闻言回道:“妳也喜欢,我听部中老者说过那时妳的骨笛是部中最有气势的。”正忆旧呢,昌濮止了曲步递来鹿肉对我道:“娓分司,妳要的借地我已经同母亲说了,明日妳可前去亲挑。”远处泛起舟至之声她低声对嫘讲:“眼下黄帝并无让他袭位之心,可时日一长各部贺供他的命便是元妃也救不回的了,不如元妃将他换给我,昌濮必可保他平安。”她有嫘的划谋段度有我母亲的平置人心还有蜀山做坻,若想使昌意身平她实为上选。昌意下了舟忙奔来牵起昌濮的手跪在嫘与我面前道:“儿与母亲相伴无多,母亲即回西陵任域主,儿已无意中原欲随昌濮归若水为乡,求母亲成全!”我有些讶异全然不知他是何时认定她,嫘淡然应下收了粟米铜鼎只留了句:“她满你缺你己节度罢。”收地留蚕后我们回了西陵。最后一次路过那河,她见我支掩开口问道:“娓柏,妳说若是往后尚有人在我会是何模样?”我回道:“我也想不出,也许她们想活成什么样便将妳想成什么样吧。”她看了眼帝鸿的方向对河说了句:“区中的风平漪轻又何碍妳曾澜奔状泻过?后水相随自有后水欲向追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