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勃朗特,”路安娜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说道:“简·勃朗特。”
  老船长摇摇晃晃的来到押送犯人的看守面前,嬉皮笑脸递上手里的烟:“辛苦了啊先生们!”
  “嗨,终于送完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一个押送员接过了烟说道。
  “今晚就这一批?我这船可不满呐!”老船长问道:“没有别的囚犯要送来了吗?”
  “就这一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另一个押送员没有说话,语气十分的严肃。
  “唉,都是自己人,”第一个押送员拿了一只烟塞进了另一个押送员手中,笑道:“这老色胚怕是对这船上的女人们不满意呀哈哈,我说,”他提高了嗓门笑道:“老爷发话了,这一批人着急运走!少啰嗦,少打听!哈哈哈……”
  “嗨呀,实在是,我有个朋友托我在路上关照一下一个女囚犯,我看她不在这上面呀,敢问她去哪里了?”
  “呵,你这个老色胚还会怜香惜玉了?谁啊?”第一个押送员乐呵呵的问道。
  “叫简·勃朗特。”
  夜晚很安静,只有岸边的潮水一趟一趟的涌来,时而将押送员的说话声淹没,但是此刻押送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路安娜听得清清楚楚:“什么勃朗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全都在船上呢,要是想要保住你的小命,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不该说的就别说!时候不早了,快点开船!”
  “唉,马上就开,马上就开,您二位赶紧回去歇歇吧。”老船夫打着哈哈,想着先把这两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押送员送走。
  却不料第二个押送员冷漠的说道:“我们要看着您开船,船不走远,我们是不会走的。”
  “快点儿!别耽误爷的时间!”第一个押送员骂道,吐了一口烟啐道:“什么破烟!”
  那老船长打着哈哈,迫不得已的上了船,他站在船上望向岸边,只见两名押送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而那个路安娜小姐则躲在船舱里,一双眼睛像是一只闪亮的小兽。
  老船夫头一次感到了为难,却还是在押送员的催促下开了船。
  那艘大船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一般,在催促下摇摇晃晃的启动了,路安娜听到了那两个押送员的话,担心被他们发现自己,忍受着痛苦的心情悄悄的躲在船舱里,她看着大船缓缓的驶向远处的海平面,终于与远处的海平面浑然一体,在夜色下消失不见。
  那两个押送员注视着大船远离了岸边,似乎也轻松了一些,两人并不知道岸上还有别人,肆无忌惮的聊了起来:“这个老龟孙真是色迷了眼了,伯爵大人点的人也敢问,呵呵。”
  另一个声音严肃且无波澜:“我们倏忽了一点,应当逼问他是谁让他找人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可就麻烦了。”
  “嗨!他人都开船了,还能走漏什么风声?”前一个人大大咧咧道:“而且啊你放心,他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专爱搞女人,他口味特别着呢,呵呵呵——”
  如此一说,另一个人也发出桀桀的笑声来。
  “不过,这个勃朗特运气也真够不好的,呵!真可怜,谁让她惹上了大人物呢?”
  “人各有命。”另一人简短的评价道,似乎严肃中还透露隐隐慈悲。
  “嘁!咱们穷老百姓一条命,达官贵人九条命!你知道吗?这个勃朗特被判罪女巫,可是伯爵大人一手策划的!”
  听到这里,路安娜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滑,身子朝后跌了下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树枝石头,发出一阵声响。
  “谁?”那个严肃的押送员敏锐的朝路安娜这边看去,路安娜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听好似有那人朝船舱走过来的脚步声。
  路安娜竖起来耳朵,只等着那人再靠近一步,她就准备好要拔腿就跑的时候,突然伴随着扑棱棱的声音,一只猫头鹰从船舱附近的枯枝里腾的一下子飞了起来,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
  那大大咧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嗨!别自己吓自己啦!这儿怎么会有什么人,好啦好啦,咱们快回去吧,我老婆还在等我呢!”
  那严肃的声音冷冷说道:“你以后也要谨慎些,有些话最好咽在心里。”
  “我这不是跟你是好兄弟嘛,咱们两个谁跟谁呢?”
  “这种时代,即使是亲生兄弟,又有谁值得相信呢?”那严肃的声音说的话十分扫兴,可是他的声音里透出隐隐的悲观和凄凉,连躲在暗处的路安娜也感到一种心有同感的凄惶。
  随着马的一声嘶鸣,路安娜听到了马蹄踏踏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一直到那声音远了,她才小心的从船舱里探出来头。
  夜色寂静,海水深沉,春天从未如此,令人心寒。
  第82章 是死是活
  勃朗特小姐落到了亚历山大伯爵的手中?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策划!意外得知这个答案,路安娜反而觉得一切都说得通而迅速镇定了下来,为什么勃朗特小姐会当众认罪,为什么艾丽不敢出现改变证词,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莫名其妙,可是勃朗特小姐就被莫名其妙的定了罪。
  现在摆在路安娜面前首要的难题勃朗特小姐是死是活?在死活之前的首要难题是她此刻在哪儿?
  幽深的午夜,若是有人经过这一偏僻之地,定然会被河边那一团来来回回的身影吓得失魂落魄,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超乎寻常的东西。但如此想来,有多少关于女巫的传闻,不是从这样误解的空穴来风中产生的呢?
  路安娜在河岸边漫无目的的踱步,她想既然勃朗特小姐没有和其他犯人一同被押送来,那么现在要么还留在塔楼监狱里,要么已经被秘密的转移走了,路安娜决定先想办法潜入塔楼去打探一番。
  她来来回回的踱步,否定了一个个念头,打扮成送饭的妇人?不行,那看守见过她,没准已经将她的脸牢牢地印在了他那个生锈的脑子里;要么趁着晚上从窗户里爬进去,可是她白天查验过,那墙壁陡峭的很,她又不是一只擅长攀爬的小猫,或者……路安娜越想越忧心忡忡,就在她第一百零一次转身的时候,突然目光停在了那一具棺材样的船舱,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里,令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深夜如同雷鸣。
  是那一辆马车!是那辆驮着棺材大小的木箱的马车!那时候亚历山大伯爵乘坐马车刚刚离开不久,后脚驮着木箱的马车就哒哒哒的泡上了路,一辆驮着箱子的马车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从监狱里跑出来?那个巨大的箱子里装了什么?绝不可能装的是草料,食物,监狱里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是人!
  那辆马车上的箱子绝对,能够装的下一个人!
  而如果一切如她所猜想的话,那么那辆马车的终点应该驶向亚历山大伯爵的终点。
  路安娜感到头脑里乱糟糟的毛线团开始一点点清晰了起来,她开始冷静了些,甚至开始感到夜半天气的寒冷,落在脸上零星的细雨像是刀割一般,路安娜宽了宽心,躲进了废弃船舱里,她意识到,接下来她会面临很多不可控制的危险,她必须保存能够保存的力量感。
  路安娜睡了几个钟头,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立刻清醒了起来,她感到她的身体比她还要紧张,似乎时刻准备好了迎接一场战斗。她顶着启明星回到了塔楼附近,塔楼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像是一根冲天的石柱,仿佛随时会倒下来将人压入深渊。
  一路前去的时候,路安娜已经仔细的查看了过了地面,下过雨的清晨里,地面的车辙正好被冻住,路安娜借着晨光,在塔楼前辨认出来两轮马车车辙的痕迹,好在普通人家大多养不起马车,再加上昨天时间晚了人烟稀少,地上的车辙并没有太多的被破坏。
  路安娜沿着地面上的车辙,一路蹒跚的跨过小溪,山坡,草地,田园,终于在太阳暖洋洋的晒干了她潮湿的衣裙的时候,站在山坡上看到了亚历山大的庄园矗立在眼前。
  答案就在眼前,路安娜却停滞不前了。
  庄园附近是一片宽阔的干净的草地,并不似其他田地那般被绵羊早就啃得光秃秃的,随着晨光落在这篇草地上,风光秀丽,令人心旷神怡。在草地的山坡上矗立着一棵三四人合抱粗的橡树,引人注目,路安娜倚着橡树坐下来,静静的喘息着,春天的微风拂面,似乎在昭告着温暖的降临,她捡起来落在发间的一片树叶,恍然想到她曾和勃朗特小姐在树下互相整理着妆容,从彼此的眼睛里看着自己。
  那时候,她怎么能想到会有今日的祸患?路安娜开始感到深深的懊悔,如果当初不是她意气用事要去掺和卡罗尔之死的事情,是不是她们就不会被扯进来?想及勃朗特小姐被陷害之事极大可能是自己的鲁莽行径导致,路安娜忍不住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路安娜再次冷静下来。她回想起来当初自己和勃朗特小姐一起潜入亚历山大伯爵的冒险行径,那时候她凭借自己的魅力与几个男仆打成了一片,路安娜想到那时候她坐在厨房的椅子上,随随便便就挑起来两个男仆为她争风吃醋,争着抢着就让她套出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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