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哪知道不只是撞见，还再次心动了。
首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萧熙那清澈有力的声音，穿过晌午明媚的阳光落入他的耳中。
“小心！”
声音又急又快，甚至带着些许怒意。
施子睿循声看去，只见距离他几十米的草地上，那个占据他心神的高大男子猛地抱起一个两岁小孩。脚下灌溉装置的控制开关似乎是被小孩拔掉了，高压水枪喷在萧熙身上。
小孩被高高举起，幸免于难，但不知道是被水吓到，还是被眼前这个大哥哥的怒吼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在草坪边上吸烟的男人一听急忙丢下烟，飞奔过去。萧熙和男人聊了几句后，将小孩交到男人手中。
此时头发和衣服都已湿透。萧熙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撩，蹲下去捣鼓了一会儿，水柱变成细细弯弯的水流，在那里绕着圈圈灌溉。
萧熙却没有马上站起来，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只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等待着灌溉装置转到眼前时轻轻拨动清水。
萧熙半垂着头，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缕头发垂落，头发上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将五官线条衬托得更加刀削般分明。
通透、梦幻、让人心动，仿佛电影里或漫画里男主出场的画面。
他正站在办公楼门口的角落处，因为一路上偷偷摸摸的，始终贴着墙走。这是为了避免撞见萧熙，可是现在他却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正因为他是站在角落里，又和萧熙之间有几十米的距离，他可以放心地欣赏眼前这一幕。
就像变回以前那样。他在暗处默默地、不打扰任何人地喜欢着萧熙。
然而仿佛要告诉他现在已经变了，还在沉思着什么的萧熙突然随意地抬头往四周看去，在视线扫到他时顿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施子睿就低下头去。
脸瞬间红得发烫。
萧熙会不会猜到他一直在看自己呢？可能会。萧熙很聪明、很敏锐，而现在萧熙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
他的目光中是带着不该有的情愫的。
越想越害臊，急得想哭、想跺脚，但他自然不会真的跺脚，如此明显地暴露出他的羞恼与狼狈。脚往后旋转，想赶紧逃离让他尴尬的一幕，可是一声叫唤打破了他的计划。
“子睿！”
几十米的距离跑几步就到了。
“你怎么这时候跑出来呢？”
施子睿低着头，没有看向眼前萧熙的脸。看着湿漉漉的白衬衫贴在萧熙的胸膛上对他的眼睛很好，却对他的心脏不好。
“你不快去换衣服？”他没有回答，反而如此问道，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都被衬衫下透出的胸肌吸引了。
他都想捂住眼睛尖叫了。
萧熙却敏锐地往他手中的深绿色袋子看去，然后迅速猜到他要做的事情。
“你是要将那株小花移走吗？”
“……你快去换衣服吧。”
两人简直是鸡同鸭讲。
萧熙没有马上回话。尴尬的沉默笼罩在两人头上。就在施子睿忍不住想打破寂静时，萧熙先开口了。
语气尴尬，还带着几分无奈，好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子。
“子睿啊，你看，你这……有点不厚道吧。怎么能一声不哼就把花移走呢？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那也算是我们的共同劳动成果吧。后来我还每天都去看它。你不在时，我还跟它聊天。”
听到这里，施子睿不禁在心里吐槽：怎么真的变成你的谈心小伙伴了？
萧熙继续说道：“你看看嘛，我天天都在关心它的生长情况。现在快到花开的时候了，你却要偷偷移走。就是，哎，我很受伤的啊。”
受伤？为什么是你受伤？一直在受伤的都是我。
在那么近的地方看着你去追求别人，还要被你当面拒绝，我都哭到力气耗尽了。怎么反而是你受伤了？
“很便宜的。”
想说的只是花很便宜，让萧熙自己去买，却在说出这四个字时，感觉到羞辱与疼痛。
他想起自己的爱也是那么廉价而不被人待见。
施子睿咬了咬下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往下说：“就算买已经开花了的也只要二十来块。你真的那么喜欢的话，直接买开花了的就行。”
“不一样，意义不一样。这是我和你一起种的啊。”
“我没有承认过这点。”
为什么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施子睿都有点生气了，也不逃回去办公室了，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往栀子花那里走去。
萧熙大概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施子睿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萧熙带着委屈的声音。
“你怎么说不承认这点呢？我那时候是没有工具，只是做协助工作，但也出力了啊，而且每天都是我在陪它，你有时候都不过去。”
本来是生气的，听到后面却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说得真的像那是他们的小孩一样？
而萧熙接下来说的话，让他都忍不住捂脸了。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们家离得近。你非要移走也行，之后让我偶尔到你家看看小花，总可以的吧。”
施子睿停住脚步了，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想骂人，可萧熙接着说出的话让他怔住了。
“对了，你还头痛吗？我特地找朋友要来了药，不过听说你都没有收下。”
第十四章
猜测成真了。
施子睿不禁将手放到心窝的位置，五指合拢，感受到手抓住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他发现自己真的太喜欢萧熙了，昨晚哭到心痛头也痛，现在只是听到萧熙一开始就是为了他准备药的，他就欣喜若狂。哪怕萧熙是不是之后发现林媛也头痛，觉得歪打正着地做了件更有意义的事也没关系。
只要萧熙将他放在心上就好。
他自然还是承受不住这种温柔，因为他会陷得更深，但飞蛾不就是爱扑火吗？
“林媛问我要不要的时候，我不头痛了，现在又有点头痛。我待会儿去问她要。”
突然很想得到萧熙为他准备的东西。
从林媛手中接过那瓶药，他又会难受吧，心里想着“我喜欢那个喜欢你的人”。真是个自虐狂。
“我要去忙了，你快去换衣服吧。”他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生硬了。
“还好，今天有点热，这样还凉快点。”
施子睿始终不敢抬头看向萧熙，视线便在湿漉漉的胸膛上停留。萧熙这时边说边扯了扯衣领，底下还沾着水珠的胸肌显露出来了。
施子睿又想捂住眼睛尖叫了。他急忙转过身去：“随便你，我去忙活了。”
丢下这话，他继续大步流星地往栀子花走去。
萧熙哎了一声，紧随随后。
“你还真的要移走啊。那我以后还能看小花吗？我都还没看到它开花呢，我以后真的不可以偶尔去你家看看吗？而且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好好照顾它。你之前就是经常不管它的。”
真是越听越像在讨论孩子。
施子睿简直想哀嚎，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能感受到脸热得不正常。
“那你让我帮忙移植吧。至少最后陪陪它。”
于是很苦命的“爸爸”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施子睿知道自己本该连这都拒绝的。
将栀子花移走是为了断绝和萧熙的联系，最后还让萧熙插一脚算什么？但知道那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之后，他的心就变软了。
他就是没办法不被这个男人蛊惑。
被当面拒绝也好，看着萧熙追求林媛而心碎也罢，他依然喜欢萧熙。若真能做到心死，在更早之前，他就该放弃这段暗恋了。
施子睿在大树边的圆形石椅上坐下，萧熙也坐下了。两人仿佛回到了栽种栀子花那天。
也许这该是一个句点。
像小学时老师教大家写作文要首尾呼应，也许今天就是给他这段暗恋画上句号的时候。
无来由地突然这么觉得。
多么莫名其妙。其实他和萧熙之间的故事本就在过去许多个节点上都能画上句号，甚至他都没被邀请进萧熙的故事里。
可是在男女主的主线故事外，小人物路人也有自己的故事。
他始终默默喜欢着萧熙，这段感情很寒碜，但他也想让它看起来稍微像个完整的故事。
那就在这里画下句号吧。
阳光明媚，树叶沙沙声传来。萧熙就坐在他的身边，可能因为刚刚待在草坪上，身上还传来青草清爽的味道。
铲子一下下地挖着泥土，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了。紧接着是一颗颗泪珠落在褐色泥土上，让上面出现一个个颜色更深的圆点。
萧熙找来的小树枝被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