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套说辞从始至终都是他编造的,当然是暮从云怎么说怎么合理。
  暮从云慢悠悠感叹道:“我先前还以为是我天赋异禀呢,比如是个怪胎什么的。”
  那自然是没可能的。
  毕竟他三岁那年就能看到执念,被父母的“朋友们”吓得哇哇大哭无数次。
  况且他也没听说过有谁八岁以后还能觉醒灵体的事迹,所以理所当然地编了一个不着边际,却也没有留下什么小辫子的说法。
  暮从云原本只是想带过先前的话题,却没想越笙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
  被冰了一下,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的青年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他。
  “不是的。”越笙看着他的目光认真,瞳孔中却似乎又倒映着熹微亮光。
  一时间,暮从云忽然有些分不清,那是路灯的反射,亦或是越笙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男人低垂着眉眼,神色温柔,似乎是在唇边扬起了一个轻微幅度。
  就好像……在庆幸着什么。
  “你和我一样,”他唇瓣微动,一双眸如同深山幽谷里平静的湖面,忽而被垂落的露水轻点,“所以……”
  “你不是怪胎。”
  第26章 拥抱
  青年在床上翻了个身。
  半秒之后, 他又翻了一个,短短一分钟内重复了以上动作五六遍后,毫无睡意的暮从云终于把自己从被褥里薅了出来。
  由于凌晨四点向老爷子发送了一条询问消息, 被对方误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扰人清梦,喜提黑名单后,暮从云现在是彻底睡不着觉了。
  他那就是随口编的谎, 怎么真的有人会在八岁后才觉醒通灵体质啊!
  而且这次越笙也没给他补现形符了。
  美其名曰“或许你不止能看到苏柳, 也能看到别人。”
  那下次他和对方见面后, 再看见其他执念, 他是要假装没看见,还是承认自己天赋异禀, 确实是天选之人呢?
  老实说, 一开始编谎的时候, 他没想和异象局沾染上太多关系。
  编个被怨气影响了的理由,等届时苏柳的问题解决, 他也好及时抽身一刀两断。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暮从云认真地沉思了片刻, 最终只能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
  也许……
  也许还有对自己身边忽然多了个人的习以为常。
  见过对方吃甜点的样子,所以习惯性地给他投喂食物;知道对方吃自己装弱这一套, 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对方的照顾和保护。
  如今让他再心无芥蒂地断掉和越笙的关系,他好像还真有些做不到。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还以为是梁老爷子把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捞出手机看了眼,回复他的人却是“x”。
  x同他年龄相仿, 这个点还没睡,看来也是通了个宵。
  【x】:[八岁后可能觉醒通灵体质吗,这是什么意思?]
  【x】:[理论上说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有例外。]
  还真有?
  暮从云坐直了身体。
  【x】:[老板你也知道, 为什么被复仇的对象往往能看到执念的原理。]
  【x】:[那是因为执念本身主动打破了阴阳两界的平衡,破坏了生死两界的大门。]
  【x】:[以此类推,如果人类就处于阴阳两界的间隙,也就是俗话说的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并且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也是有可能被激发通灵体质的。]
  青年蓦然想起了越笙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体温,以及对此闭口不提的原因。
  【日落时】:[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长期处于这种状态?]
  【x】:[那我就不知道了,这都是我听说的,不保真哈。]
  暮从云随手给他转了五百。
  x十动然拒,发来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包,却还是坚守住了底线。
  【x】:[老板你就是用钱砸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日落时】:[没事,收着吧,帮我多注意下,有相关的消息也告诉我。]
  【x】:[好的老板!老板大气!]
  就在暮从云以为这场聊天就此终结,准备摁黑屏幕时,对方却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x】:[对了老板,你之前让我查的人,是h大的吗?]
  自己之前是让他帮忙查查陈一白的底细来着。
  【日落时】:[是,有消息了?]
  【x】:[……老板我也是h大的,你不会也在吧?]
  这么巧?
  青年眯了眯眼。
  他和x是六年前通过爷爷的葬礼认识的,只不过二人一直是网友关系,线下倒还真没面过基。
  【x】:[表面该查的信息都查到了,但是老板你想要的那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面交。]
  【日落时】:[原因?]
  【x】:[比较一言难尽,总之老板不介意的话,最好还是由我亲自交给你。]
  行吧,暮从云也不纠结了。
  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对方支支吾吾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看来他这位好舍友,倒还真有点不简单。
  【日落时】:[月底的毕业典礼,我会回校,到时候见。]
  *
  第二天一早,暮从云没收到老爷子的消息,倒是先收到了越笙发来的。
  阳阳的尸体已经火化了,李奶奶要带着孙子的骨灰回乡下去,因为还要寻找小石头的执念,越笙问他要不要同往。
  暮从云正愁没理由去小石头家找一找那驱灵人的法阵,闻言马上就答应了。
  他悬在输入框上的指尖几次微动,想要询问几句越笙的身体情况,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打删删了两分钟,也没能拼凑出一句完整的问话。
  以他现在和越笙的关系,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询问对方的呢?
  而且对方摆明了不想告诉他,他就是问了,也不一定能撬开越笙那张嘴。
  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青年最终还是退出了聊天页面。
  开车过来接他的人是余桃枝,她担忧的目光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落在后座,越笙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也只是睁开眼静静地看向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昨晚的偶遇缄口不提。
  李奶奶坐在后座,抱着骨灰盒静静地看向窗外,她的神色悲静而死寂,和前些天还在到处张贴传单、苦苦期待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到车门被打开,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她也没有把头转回来。
  青年垂下眼睫,微微偏过脸去看她。
  他将手指按上表盘,可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这次小石头安安静静地呆着,没再闹出什么大变活鬼的事来。
  也许是离奶奶近了,他也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孩子。
  靠近李奶奶那边的车窗被放下了一小截,风将她凌乱不堪的白发吹起,露出一张满是憔悴的面容,也让暮从云终于看清了她的现状。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浑浊不堪,像是已经流尽了眼泪;苍白的双唇皲裂破皮,依稀还可见被咬出的血迹。
  她宛若抱着心爱的宝物,枯瘦的十指死死地护住怀里的骨灰盒。
  好像这样就能够穿过时间,护住那个被残忍杀害的孩子。
  在车身穿过村门口的一瞬间,青年的神色蓦然一凛。
  电光火石之间,他将整个手掌覆上了表盘,彻底隔绝了小石头对外的感知。
  ——和他同时动作的,是前排的男人。
  安静靠在椅背小憩的越笙一下睁开了眼,他倏然坐直了身,锐利的目光先是在车内环顾了一周,寻找无果后,才看向车门外。
  前方的路也不好开了,金鸡村村口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大爷大妈,见到李奶奶从车上下来,一下子噤了声。
  余桃枝在前方扶着李奶奶,而越笙蹙着眉,还在试图张望着寻找什么。
  暮从云和他并肩而行,明知故问:“怎么了哥?你的脸色好难看。”
  饶是这般担忧地询问着,青年的眸底却透着幽冷和防备,他垂下眼,不着边际地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周边村民。
  ——禁锢小石头灵魂的阵法,就在金鸡村里。
  多亏他眼疾手快,将表盘彻底封死,才没让李明阳一下子暴走,彻底堕化成鬼。
  这阵法应该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里的怨气,已然积攒得足够浓郁。
  越笙面色凝重,没答他的话,送李奶奶回到家之后,才转过脸对余桃枝吩咐:“你到局里通报一声,这事可能和驱灵人有关。”
  “啊?”余桃枝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她使劲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似的,面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队长,你确定吗?”她压低了声量,惊疑不定地问道。
  她没有经历过异象局对驱灵人的驱逐事件,也并没有在村里感受到什么异样。
  越笙简短地一点头,就要对身边的青年也吩咐道:“你也跟着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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