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顾砚修笑笑没说话,向韶容却探头过来:“真的吗?那你还不快加我哥一个微信,想加他的人可是很多的。”
  江宁溪敲了敲她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没加?再说了,过阵子拓荒者峰会,我可还要见你哥哥呢。”
  “好哇,你们俩偷偷约会!”
  “死丫头语文考了几分?那是商务会谈你懂不懂?”
  两个人互怼起来,顾砚修笑了笑,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外的陆野。
  他没打伞,雨虽然不大,但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水珠。
  路灯昏黄地照下来,他却站在阴影里。层层雨幕隔在两人中间,被明亮的车灯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
  陆野本来想侧身躲开。
  可是他的目光只是多停了两下而已,顾砚修就抬起了眼。
  目光相撞,陆野从没觉得自己的样子这么狼狈。
  他想立刻走开,可是顾砚修已经打着伞,朝他走了过来。
  穿过车灯,穿过雨幕,马靴踩过湿漉漉的地面,雨伞遮在了陆野头上。
  “没带伞?”他问陆野。“怎么不让阿尔伯特派人去接。”
  陆野不觉得这样雨有打伞的必要,反而,顾砚修离他这么近,他的腿却有想后退的冲动。
  他从没自卑过,这辈子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离得这么近,隔着小雨湿漉漉的气息,他能闻见顾砚修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
  他自己身上一定也有。不止一个人说过,下区的尘土味有多刺鼻,工厂赛道里把人腌入味的汽油味有多难闻。
  顾砚修一定也能闻到。
  而且他的朋友们就在不远处,其中一个……还穿着他的衣服呢。
  有钱人的世界里,养条血统不纯的狗估计都会被嘲笑。他站在顾砚修身边,站在他的伞下,在赛道上跑了两圈之后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陆野没学过“玷污”这种高级的词汇,他就是觉得,不太合适。
  陆野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顾砚修说话了。
  “走吧。”他说。“去送几个朋友。”
  ——
  顾砚修很自然地把陆野带到了车前。
  毕竟秋天的雨很冷,他走近的时候,看见陆野的衣服都湿了。
  他手里也没有多余的伞,不然还能分给陆野一把。
  “陆野。”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祝姨的孩子。”
  车旁边的几个少爷小姐们,有好几个都见过陆野,更别提顾砚修的那几个堂姐表哥。
  也就是向韶容没见过他,盯着他“哇”了一声:“你好高呀。”
  这个社牛,跟谁都能聊两句。
  旁边,江宁溪也兴致盎然地盯着他。
  顾砚修没注意,还在叮嘱向韶容:“好好送你小溪哥回去,路上不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过!”她哼一声,爬上车的时候还不服地拿肩膀撞了顾砚修一下。
  “明明应该你送小溪哥才对吧,还说我,现在不勤快,小心以后追妻火葬场。”
  顾砚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过两天跟舅舅聊聊,让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居然告家长!
  “你太过分啦!”她在车里大叫。
  江宁溪也上了车,路过顾砚修的时候,朝陆野笑了一下。
  “我看过你比赛。”他说。“塔拉法赛道那回,挺厉害。”
  轻飘飘的,尾音上扬,好像不止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顾砚修转头看向陆野。
  夹着雨的夜风吹过来,能闻到他身上的尘土气息。
  混杂着很复杂的味道,像汽油,像钢铁,冷而硬的气息,在泥土湿润的森林中显得格格不入。
  却在这样的夜风里显得滚烫。
  顾砚修这才后知后觉感觉有点冷。风还在吹来,雨点穿过衬衣单薄的布料,他不着痕迹地缩了一下。
  只一下,谁也没看见。
  “多谢。”
  那边,陆野回答江宁溪。
  江宁溪说的塔拉法赛道,是他在港内跑的最后一场比赛。
  那会儿他刚十岁,是少年组里年纪最小的选手,横空出世的黑马。
  当时有三辆车提前商量好了,要在决赛上围堵他,结果被他别翻了两辆,成功夺冠,造成了蓝星少年车赛最大的一场事故。
  差点惊动联邦汽联,网上不少媒体说他冷血无情,藐视人命。
  江宁溪说的就是这场。
  陆野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简单答了,就闭上嘴。
  然后简单换了个站姿,很普通的动作,像态度上的无视。
  却正好侧过身,挡住了吹向顾砚修的冷雨。
  第30章
  车子一辆一辆地开走, 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几个佣人留在原地。
  “给。”顾砚修把手里的伞柄递给陆野。
  “我不用。”
  眼看陆野就要从伞下离开,顾砚修又往前递了一下:“拿着。”
  雨伞挪开,他的肩膀从伞下露出来, 冷雨撒了两滴在上面, 打湿了丝绸衬衫。
  陆野立刻单手接过那把伞,重新打在顾砚修头上。
  不过, 就在他刚把伞朝着顾砚修倾斜过去的时候, 顾砚修一躬身,从伞下离开了。
  几乎就在瞬间,训练有素的佣人就把伞打在了他头顶, 像是黑-道片里的画面。
  陆野的动作停在原地。
  顾砚修没注意, 临走前转头跟陆野说:“你回吧, 路上慢点。”
  从这里到陆野的住处不算太远, 雨不大, 一把伞够用了。
  看着顾砚修的背影, 陆野握伞的手指动了动。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他才低下眼睛,看向手里的那把伞。
  金属伞柄散发着冷冷的光泽, 他的手再往下一些, 就是顾砚修刚才握过的位置。
  他轻轻碰了一下。
  凉冰冰的,像是刚才接过伞时, 一触即分的顾砚修的指节。
  ——
  听说这晚的事后, 祝欣柔的天都要塌了。
  什么?陆野居然野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湿淋淋地回来,正好撞见顾砚修的几个朋友?
  那岂不是把人丢到了老远以外!
  再说了,陆野去外面干什么?
  他在上区哪有地方可去,不会是趁着休息, 又滚回下区那个老鼠洞去了吧!
  想到当时去下区接陆野时,那座破破烂烂的大厂房,还有里面黑漆漆的机器和两个獐头鼠目的beta小工,祝欣柔就觉得眼前发黑。
  她想立刻把陆野叫到面前,狠狠地给他一巴掌。
  可是这两天,顾家人来人往,有不少公司科研部门的负责人和顾砚修的朋友。
  眼看拓荒者峰会在即,顾砚修只要从学校回来,就有不少的会议要开。
  这些天连庄园里的佣人都小心翼翼,祝欣柔不敢出岔子,给顾砚修惹麻烦。
  于是破天荒的,从陆野来到港内区以来,她第一次去了陆野的住处。
  森林边的那座小别墅,两层楼高,隐匿在一片松树林里,她到门口的时候,还看到两只探头探脑的猞猁。
  祝欣柔皱眉避开,让佣人拿钥匙直接打开了大门。
  整洁的客厅里没有人,只有沙发上搭着两件旧衣服。智能壁炉散发着热气和木柴的香气,偶尔发出“噼啪”声,在模拟木柴燃烧的状态。
  浴室的门打开了,陆野叼着牙刷从浴室里扭过头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没穿上衣,发梢流淌下的水珠顺着锁骨和肩胛淌下,划过他又紧又硬的身体。
  他虽然瘦,身上肌理的线条却很清晰,身体一动,就能看见肌肉在皮肤下鼓动,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像陆成风,又不像。
  陆成风年轻的时候更结实,更强壮,却丝毫没有这种让人侧目的攻击性。
  佣人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赶紧转过头。
  祝欣柔则直接直接皱起眉头,不客气地训斥:“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好像不是她突然闯入一样。
  陆野只是看了她一眼,刷牙的动作都没停下。
  一直到牙刷发出完成工作的提示音,他才吐掉泡沫,头都没回:“有事?”
  像是根本没把祝欣柔放在眼里,甚至不怕她突然冲进来,将他按在浴室的墙壁上狠狠责打。
  她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因为陆野长到五六岁,也总不肯说话,被媒体造谣说有语言障碍。
  他的反应让祝欣柔感觉打在了棉花上。
  她咬牙,然后冷声问:“你上周末到哪里去了?”
  陆野扯过旁边的毛巾:“修理厂。”
  “你还真去,你真敢到下区去!”
  看到陆野理所应当的样子,她怒上心头,冲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她打陆野从不留力,巴掌带起了风声,狠狠朝着陆野的脸上扇过去。
  巴掌落下的瞬间,陆野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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