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夸得不错,”兰说,“就是要当坏人才能过得好。”
  世界运行的规则就是如此。
  处理好身上的硝烟味,兰回到顶楼,只剩他一人。龙胆处理完尸体,就出去和狐朋狗友们鬼混。
  来到卧房前,他脚步一顿。
  卧房门把手是阶梯形状,从轴承到把手最靠外处,逐级变薄,是专门的设计。几年下来,他已经看惯。
  但今天感觉不一样。
  和他自己开关门后,留下的角度不同。
  谁能像这样找过来,他大概知道。
  进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也知道。
  但落荒而逃未免太过丑陋。
  站立片刻,他转动把手,慢慢推开门,低沉温和的男声传来,在落地窗前的位置。
  “……因为长得好看,所以不想让它死?那可不行,要有原则哦,它可给我的家人添了不少麻烦。”
  长发男人穿着宽大的袈裟,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红,落在田相衣的绿格子上,呈现出黑色。
  他身边的矮桌放着本书,《故事》,有不久前翻阅过的痕迹。这是本好莱坞编剧书,曾经翠子为应对兰的提问,边看电影,边看这本书,上面留有笔记。
  原来这本书还在吗?兰想,他还以为搬家时弄丢了。
  这是兰最后一个想法。
  巨大的达摩不倒翁压在他身上,毫无阻碍,仿佛其底下的人没有骨头般,垂直砸在地上,扎实沉闷,液体飞溅之声黏稠。
  “这样就看不见丑陋的死相了吧?”
  咒力压迫,玻璃幕墙骤然破碎,夏油杰朝面前的缺口迈步,刚要跳出去却顿住脚步。
  “嗯?想要那本书吗?”他走回去,拿起桌上的书,说,“全是猴子气味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又一次翻开这本书,泛黄弯曲的书页掠过手指,熟悉的字迹在眼前晃过,爱情故事、拯救挚友、怪诞、救赎、惩罚……
  捕捉到几个勾画过的词语,他抬头望过来,凑近,身后盛开粉色小花,比出“耶”的手势,故作可爱地笑,眼睛弯弯的,像是小学教科书里的插画。
  “哈哈,我们不会是电影里的人吧?那还真是符合心意的剧情,我和新家人在一起很愉快哦~”
  血液逐渐变凉,蔓延,爬到脚底,浸过草鞋,染上白色足袋。
  他收回手,脸色垮下来:“
  是啊,哪个影视剧角色,要考虑怎么洗掉袜子上的血呢?”
  狭长的眼中,色彩变得冰冷,映出冒着火焰的咒灵,点燃窗帘、椅子、沙发、床,书柜重点关照。
  他转身,从六十层跳下。
  解决碍事的猴子,接下来,继续去推进大义。
  杀死所有非术师,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
  “你通灵王看多了吧,这是抄袭麻仓好的台词。”
  她在耳边吐槽。
  第23章 剧烈跳动回溯节点。
  最初的生命,诞生于海洋。
  从无机物到有机物,再到细胞,像是慢慢堆积的必然结果,又像是从无到有的突变,过于奇妙。
  一开始选择海洋生物学,是因为岸边叔叔推荐的教授研究这个领域,跟着学,或许会方便未来发展。
  现在,翠子才发现其中有趣之处。
  暑期末刚返校,她去实验室干活,但实验所需设备没有送达,工作无法开展,教授决定带她们去野外实践。
  挨个翻起海螺,看里面有没有寄居蟹;举着望远镜,观察鲸鱼拍水;打捞垂钓附近的海产,分析海域生态;开橡皮艇,在浪花中追海豚,抱着它们采样表皮……
  提着桶回学校时,她哼着歌,身上变黑好几个度。胳膊和锁骨上,分界线清晰,希望回到日本前能养均匀,不然裕美肯定会唠叨。
  但唠叨归唠叨,她还想从事相关工作。以后跟着科考船漂泊在大海,或者去与世隔绝的极地,几乎只和动物接触,想想就很棒!
  点点头,她轻敲桌上的海水缸,里面的水母照常游动,裙摆伸缩,没有受到声音影响。
  手机时间从16:59跳到17:00,可以打卡走人。
  她离开实验室,接到兰的电话,滔滔不绝地与兰讲她在海上的见闻。
  说起来,今天凌晨四五点,有陌生来电吵醒她。本来就讨厌接电话,还大晚上,又是陌生人,她果断将其拉黑。
  结束与兰的通话,她想,打都打了,干脆再给裕美打一个,顺手完成每周任务。
  一瞬间,耳边响起电池冒烟的嘶嘶声,像是坏掉般,手机屏幕泛起红绿条纹,但晃眼就恢复如初。
  前段时间出海太累了?
  系统选择框落在裕美的名字上,指尖在拨通键下按,但屏幕上冒出绿色的听筒,乐声响起,兰又打来电话。
  奇怪,他有话忘记交代了吗?
  “ra……”
  未喊完他的名字。
  “回实验室,去找空条承太郎。”
  不同于之前的慵懒,兰的声音冷酷,像是在命令。
  “为什……”
  “跑过去,包扔了。”
  背部,紧贴书包的位置,蹿进股凉意,她站在实验楼大门口,身后是阴冷的室内,面前是阳光普照,地面暖得发光。
  “别……想、滋……快……”
  人声卡顿,汗毛根根竖起,余光中,她发丝浮起,泛着冷意,本能地,她想踏进阳光。
  但听信兰的话。
  她转身向室内跑去。
  眼前,镜片浮现图案,闪烁电视噪点。远处,苍白的手伸出枯井,定格动画般,黑发女人一瞬瞬从井中爬出,摇晃着向她靠近。
  冲上二楼,呼吸急促,她扯掉眼镜,挣开背包,但眼珠一转,女人又出现在视野中,像嵌在她视网膜般,更近,潮湿与霉臭染上舌根。
  楼梯栏杆划过掌心,她甩入三楼,远处走廊,教授的背影模糊不请。
  “空、唔呃。”
  纯黑瞳仁带着凸起的毛细血管,碰到她的眼睫,泡尸的井水灌入气管,腐臭冰冷,心跳越来越快,她张口,但声音消失,气管堵死。
  抠着脖子,指甲撕扯皮肉,如果能将喉咙扯开,流出来里面的东西……
  窒息,四肢不受控地抽动,她跪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听见教授的声音。
  「theworld」
  随后一片漆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过去多久,翠子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里没有水,但纯白的六面室内,映照出泳池一般,水波动的纹路。
  她的手按在玻璃上,玻璃的另一侧,有个等人大小的人体模型,咖色麻布表面,盘腿坐在地上。它没有五官,但发型与杰一样,粗硬的质地,再长也会翘起。
  “啊,没有五官,所以不会说话。”
  她恍然大悟,随后睁开双眼。
  坐起身,她在不认识的房间。手背上插着针,连接输液管,但这里不像病房,更像是酒店单人间。床对面,靠墙的板凳上,坐着个人。
  “五条悟。”她说。
  白发青年抬头,本就是海蓝色的眼睛,像是又在水中浸泡过,空无发白,带着疲态。
  窗外日光灿烂,没有密集的高楼,地势平坦,她还在圣迭戈。
  “你觉得他还会来杀我,所以跑来这里等着,”她问,“他还做了什么?那个袭击我的咒灵是怎么解决的?”
  五条悟愣住,没想到翠子已经知道这么多,但很快跟上她的节奏。
  “……他抹平一个村庄,杀死全部112个村民,然后,”说到这,神经大条如他也停顿稍许,说,“杀死你们的父母。”
  “后面猜到了。”
  嘴巴张开时,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心跳与呼吸变缓变浅,眼前蒙上雾白的纱,显得此世虚假。
  像是整个人都脱离在世界外,变成旁观者。
  “咒灵呢?”她问,“空条教授也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嗯,替身使者。”
  五条悟没有详细解释,坐在原位,没有骨头般靠着墙,垂着眼没有看她。
  “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作为补偿。”
  突然这样问,但他也不知道他要补偿什么,又为什么要补偿。
  因为对方是杰的姐姐?
  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他开始对这样莫名的苦难,产生不可遏制的同情。
  从理子的事后,就是如此。
  难以理解的冲动,从咽喉涨到大脑。他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并非如此。他救不了所有人,但可以尽力而为。
  “那你杀了他吧。”
  说出这句话,心口开闸,怨与怒交杂着变黑,慢慢溢出,眼前的光景逐渐变得清晰,她重新回到当下。
  前所未有的体验。
  五条悟睁大眼睛,呼吸停顿片刻,垂落视线:“……可以。”
  夏油杰是他第一个朋友,他认可的唯一挚友。
  “……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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