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能,怎么了?”
  “那天店里面安排我去出差,但是杰的学校通知有三者面谈(家长会)。”
  婚后,裕美当过一段时间全职主妇,但两个孩子要去上学,丈夫回家比孩子还晚。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她就找了份连锁甜品店的推销工作,工作得还算顺利。
  “初三的面谈很重要吧,要确定志愿高中,叔叔不管吗?”
  裕美摊手,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这几年都是她在照顾孩子们的生活。
  “好吧,那我去吧,这方面我要懂些。”
  当天。
  放学后,翠子乘坐电车到达杰的学校附近,还算顺路,她的学校在世田谷区,而杰的学校和夏油家都在涩谷。
  “喂,那个女人……”
  校外的街边,有人抬手指着翠子的背影。他趴在机车上,头发染成干枯的黄色,嘴里叼着烟。
  “有点眼熟。”他身边的人接话,其余人也纷纷抬头看。
  “是六本木的,我在灰谷兄弟旁边见过她,大哥,要动手吗?”
  被他称为大哥的男人,半个头都包着纱布,灰谷兰打的伤,上周才出院。
  “她穿冰帝的校服,不太好惹吧?”有人提出异议。
  “怂货!”大哥咬牙切齿,只咬一瞬就松口,他捂住刺痛的腮帮子,恨恨地瞪大眼睛,憋回生理泪水,“整得就是这群有钱人!走!”
  此时,翠子已经走到校园内,在教学楼前遇见杰。
  “下午好,杰。”
  毕竟已经十六岁,在家外面,翠子也会做样子礼貌一下。
  杰点头,也与她打招呼,领着她前往面谈的教室。路上,遇见好些离校的同学与他问好,异性占比不少。
  “诶,你这么受欢迎吗?”翠子感叹。
  也对,这人升上初中后就爱打扮了,每天早上都比翠子早起半小时,发型要精心打理,校服内搭也要认真挑选。
  “毕竟我做不到像某人那样孤立所有人。”杰的嘴角保持着固定的上扬弧度,向远处走来的熟人示意。
  翠子暗中掐他一把,和他一起等在走廊,上个学生的面谈还没结束。
  “一会儿谈完了,我们先别急着回家。”
  翠子手垫着下巴,趴在走廊的矮墙上,表情明亮得像掏到蜜的小熊。
  “我听同学说,东急百货店那边在发蜘蛛侠2的电影宣传册,我想去拿点。”
  “蜘蛛侠?”
  “忘了吗?02年的时候裕美带我们去看过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翠子比出蜘蛛侠喷丝的手势。杰背靠矮墙,胳膊搭在栏杆,回忆着对电影的印象。
  “记得,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
  还专门去拿电影宣传册。
  明明本质上是个不辨善恶的人,却喜欢这种超级英雄电影。
  “当然喜欢,你的纽约好邻居,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会出现!”
  “嗯,他强大又正直。”
  到处救人做好事,并且不需要任何回报。
  这确实是让社会走向更好的路径,只有强者自发保护弱者,才能形成一个具有公序良俗的社群。
  杰半敛眼眸,听见教室门内的脚步声,他抬眼,视线转向出来的人。
  “到我们了。”
  初三的三者面谈,大致就是询问意向——是否有读大学的规划,选择何种高中,成绩是否足够,意向的职业道路等等,用时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杰的成绩,虽不像翠子那样断层第一,但也不差,能考上绝大部分高中。这场面谈,他表现得非常自主,未来规划清晰,几乎不用翠子说话。
  “……我倾向这六所高中,嗯,是的,有接受高等教育的计划,倾向于经营系和社会系……”
  面谈很快结束,两个人去到停车场。因为杰的学校离家不算太远,他是骑车上学。
  自行车后座的钢丝架根根反光,翠子摸摸小腹,想到那硌屁股的颠感,决定先去上个厕所,有点尿意。
  让杰在停车场等她,她找去附近的女厕,等解决完生理问题,推开隔间门,却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红发毛躁张扬,一部分披着,一部分在头顶扎成炸开的短辫。她眼下有很浓的黑,是专门画的妆容。
  她的笑容阴气森森,大红唇下牙齿显得格外白,她摇摇右手的棒球棍,说:“surprise~”
  翠子目光呆滞,不明白现状,女人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头皮一片火辣辣的痛,她连滚带爬地被拖到隔间外。
  女人对外面喊:“喂,进来,就是她!”
  几个男人进入女厕围住翠子。
  情况显然不妙极了,翠子半跪在地上,双手的指甲掐着女人的手,向下压,试图减轻头皮疼痛。
  “哈哈,你们在拍电影吗?”她挤出笑容。
  女人回以笑容,一脚蹬上她的胸口,将她踹倒在地。
  “想想你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
  “放开,我来,你们压住她,把她衣服扯了,我拍照发给灰谷那小子。”
  头上包纱布的男人说完,红发女人啧一声,扛着棒球棍走出去。
  几个男人越来越近,忍着对肮脏的不适,她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氨水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刺得脑袋发昏。
  “你们确定?”提着这口气,她睁大眼睛,幽绿色变得深邃,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发颤。
  距离最近的男人没有搭理她,径直向她扑来。
  呼——
  在他按到翠子的同时,翠子也抬起手。
  裕美告诉她,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人们觉得反人类的事,再好奇也不能做,不然会被警察带走。
  但有时候,比如现在,不全是她想,也是对方
  给机会不是吗?这种情况下,裕美也不会怪她吧?
  粉白色的甲床插入眼窝,滑腻的质感大概是眼球润滑液,手指用力回勾,抠住,捏住,向外一拔。
  原来是这种手感,温热的还能爆浆。
  “啊啊啊啊啊!”
  翠子的脑袋砸在瓷砖地上,痛得发晕,吼叫声却出自男人,像畜生一样。
  “妈的,贱人!”
  有人说着,抄起钢管往翠子头上砸。
  震耳声响与天旋地转中,她想,她该感谢有人砸了头吗?现在连疼痛都模糊,怪说不得拷问要技术。
  唯一有感觉的是鼻腔。
  每次呼吸都有柔软过分的液体堵在腔口,逐渐流进鼻腔深处,流进耳朵深处,流进大脑深处,神经像敲击鼓膜一样疼痛,那个液体是血吗?
  视野昏花,赤红色落在地上,在湿润的瓷砖上,像毛细血管一样扩张。
  “喂,你们……”
  喧嚣声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或远或近,戛然而止。
  然后压迫感像雨季一样降临,潮湿的,腥气的,带着浓郁涩口的苦味翻涌。
  脸贴在冰凉的地上,恍惚中,她看见一双不属于人类的脚,庞大、长满肉瘤、苍白膨胀,然后浸没血水。
  是个怪物。
  第5章 区区救命之恩重要的家人。
  天空满布灰紫色的乌云,空气闷热,灰尘夹杂着不安浮动。
  夏油杰离开家,锁门,朝外走出几步后又回身抬头,确认二楼窗户关闭。
  在他背后,是住宅区的街道。
  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旁站着个男人,男人身材健硕,皮肤偏黑,寸头把他粗犷的脸衬得更加凶恶。
  他叫夜蛾正道,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三个小时前,他刚祓除一只咒灵,就感觉到股不祥的咒力,就在附近的学校。
  等他赶到时,就看见满地血腥,失控的咒灵群,和其中唯一站着的人类少年。
  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庭中的咒术师。
  幸好,在场的人都还没完全断气,幸好,他招到个会反转术式的预备新生,所有人都还有救。
  “这件事情别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他警告夏油杰。
  不然,咒术界的高层一定会把这孩子视作危险分子,加以针对。
  “家里的事安排好了就跟我来,你需要学会控制咒力。”
  夜蛾正道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那些人要怎么安排?”杰问的是袭击翠子的不良们。
  “回归正常生活,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保密,”说着,夜蛾正道的嘴角撇得更下,他神色严肃,直视杰的眼睛,“我们没有资格审判他们。”
  杰低头上车,十指交叉,躬身放在膝盖上。
  “我知道,那是执法机关才拥有的权力。”
  他知道何为正义,何为正道,也对此感到认同,只是当时,他以为翠子已经死去。
  夜蛾正道点头,他能够理解夏油杰的失控,毕竟是家人遇害。
  “你所能看见的怪物,我们称之为咒灵,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这也是我们消灭咒灵的同时,要保守秘密的原因。让民众知道咒灵的存在,只会加重恐惧情绪,让咒灵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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