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很怕再出现打游戏当晚的尴尬局面。
不懂的时候他会一笑而过,还会傻乎乎凑上去说:“大家都会,我也一样。”
但是现在就连裴丘沉洗澡,听到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他都想扒着门缝偷偷溜跑。
很难面对一个脸蛋好、身材也好的同性,自己一定是哪里得了病!
凌脉作为家里的独子,亲戚不少,也有堂哥堂姐表兄弟,但大家分布各地,平常见面的机会不多。唯独裴丘沉,是和他没有血缘,却让凌脉一声声“哥”叫了整整三年的人。
虽然他也这么称呼周钰,可论亲近程度,凌脉还是会率先选择跟他一个寝室的裴勉。
后来没能出道,他也只关注了裴丘沉的个人超话。
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周哥,但组合训练很忙,会每句话都回复他的只有裴丘沉。
有时候凌晨一两点,对话框里跳出对方的留言,凌脉隔天早上看到,又会发一大堆废话,等待裴丘沉下次的回复。
高考前很忙,他根本没时间用手机,还找人帮忙在超话里签到。
连续签到那么久,取关时凌脉的心也在滴血。可裴丘沉那时对他的态度不好,他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
吃过晚饭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签售坐了一整天,凌脉骨头都麻了,赖在床上不肯去洗澡。
裴丘沉说:“那我先去。”
凌脉躺到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半死不活地抬起一只胳膊挥了挥。
卫生间的门关上,不久后传来水声,凌脉盯着天花板看一会儿,一个翻身坐起来。
他和裴丘沉属于特别没有缘分的人。
从初遇到重逢,全部靠着他强求。
第三十四章
凌脉作为练习生待在圆娱的最后一年,起初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过完年他和裴勉一同回到新巷,接下来几个月都在按部就班地训练、生活,唯一改变的是裴勉对他的称呼。
在凌家做客的几天里,裴勉耳边充斥着的不是“脉脉”就是“宝宝”。最开始他叫凌脉的小名,摆明是想调侃,可凌脉从小到大都听习惯了,只会大大方方地响应:“勉哥,你叫我?”
反倒是裴勉抿住唇,移开目光,“没有。”
“可我听见……”
“你听错了。”
然后突然有天就宣布他们能够出道了。
选拔结果既是看考核成绩和平时表现,也综合了多方面考虑,选定了两批人,一共十个人。
但成团的只有五人,也就意味着一半人都要落选。
没有什么竞选标准,被点到名字的人也仅仅是被告知,他们当中有些人能够出道有些则不能。
于是从那天开始更卖力地训练,彼此都是竞争者,关系更加微妙。
这符合管理层一贯的操作,作为一家影视为大头的公司,投入给偶像娱乐业的资金本就不多,高层甚至不愿意拨款就近租一栋公寓给他们住,是挑了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选了一栋废弃的校舍当做宿舍。
环境烂、条件差,愿意留下的人少之又少。
公司说要培养团体偶像,一培养就是好几年,把他们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放养成野人。
起初还有人感兴趣,时不时过来打卡,后来发现公司根本不上心,出道也是遥遥无期,外面等候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凌脉正赶上最无人问津的时候加入进来,没有声援也没有支持慰问,有的仅仅是日复一日重复枯燥的练习生活。
以前公司还会经营账号发一些练习视频,点击量都十分惨淡,后面干脆销号,好多人都以为这是跑路不干了。
如今终于有一个盼头,大家的神经紧绷起来,都想要为自己争一个出道名额。
凌脉也受这种气氛的感染,连续几天泡在练习室里,有时一晃神的工夫,天黑了,再转头看门外,裴勉在等他。
凌脉能够进入候选,裴勉自然也在其中,但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紧张的气氛。
每天的训练都精准到如同上班打卡,反而是等候凌脉的时间更多。卫盼入选后,和凌脉的往来更频繁,两个人又在一个舞室训练。
裴勉会在旁看,偶尔也指点一二。
卫盼则表示压力挺大的,总会先找借口离开。
凌脉就在这种重压下努力奋斗了一个月,有天终于受不了,彻底摊平在练习室的地板上,胸口还在不住起伏,喉咙更是干渴痛痒。
他扭头看坐在靠墙休息椅上的裴勉。
对方同他对视,拎起脚下的水,起身向他走来。
“哥。”他叫一声。
裴勉站定在他面前,凌脉一只手伸出去。
有一股力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两人的肩膀相撞,又很快分离。
“明天学校放假,咱们要不要出去玩一天?”
裴勉将另一只手里的水递过去,“去哪里?这附近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凌脉说:“我也没想好,就是想逃。”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退缩之意,时间很短,没有维持一分钟,他便甩了甩头,把汗和脑子的水一并甩走。
裴勉黑脸按住他头顶,像阻止一只撒欢的小狗,“今晚跟我去澡堂洗澡。”
凌脉又“嘿嘿”地笑,“好的!”
他现在完全不怕裴勉。
从自己家住的那几天,他怕裴勉寂寞,常常抱着一床被子到客房去跟对方一起睡。
裴勉以为他是怕鬼,寄人篱下,也就默许了凌脉的爬床行为。
他和裴晨洋的关系很差,和家里亲戚几乎不往来。除了班上同学,接触最多的就是凌脉,凌脉总是很热情,也不怕他冷脸,保持百分百的活力。
差着年岁,便不由自主把对方当弟弟一样对待,但对待裴晨洋,他只会用拳头揍,对凌脉,一个细皮嫩肉还怕晒的小孩儿,他想不到合适的方法,只能照着凌脉父母的样子描摹。
那和他本身给人的形象不符。
所以只能对着凌脉。
温柔是凌脉炼化来的。
“脉脉。”裴勉压低嗓音,出声警告道。
“在。”凌脉愉悦地应声,眼弯起来,“我在。”
第二天他们真的出发了,临时要离开新巷。
凌脉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够逃离,无论哪里都好,他想去别的地方透口气。
结果这个难题就抛给了裴勉。
去哪里、怎么去,怎么确保去的当天能够回来……
高铁上凌脉扒着窗看外面的风景,灌木飞快略过眼前,随后是山、田地、湖泊……
在小县城里兜一圈,吃到一家味道很好的面馆,里面还有卖糖水的,凌脉提议要合影留念。裴勉时不时看时间,告诉凌脉再不走就赶不上回去的车。
“你其实一点都不想出来,也一点都不开心,对吗?”凌脉忽然蛮认真地问了一句。
裴勉一怔。
凌脉叹了口气,“你只是在迁就我。”
裴勉开始还在解释,说着说着,瞥见凌脉的眼睛,像加蜂蜜在阳光下温着的糖水,知道自己上当了。
裴勉:“返程票我应该只买自己的,把你留在这里。”
凌脉说:“那可不行。”
过一会儿,他问裴勉:“哥哥,我们不能平等交流对吗?我又不是你弟弟,你不用总是照顾我。”
裴勉淡然道,“幸好你不是。”
“……”
凌脉想到除夕当天裴晨洋那张青紫的脸,表情皱巴一下。
“哥,那之后你和家里人有联系吗?”他问。
“脉脉,你想听到什么答案,什么答案能让你满意?”裴勉反过来问他,“如果想听圆满的童话故事,那从来没有过。”
凌脉张了张嘴,但还没等说话,裴勉又道:“你问我什么时候能不把你当做小孩看?”
“等你长到和我一样高吧。”
已近黄昏,站在街边,道路上有来往熙攘的人群,凌脉拉住裴勉的手腕,往前踏出一步,说:“走吧,我们去赶车。”
当天回去得很晚,并未真正赶上消息公布——
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和裴勉都在正式出道名单里。
后来也有几次调整,本来要出道的一人忽然主动退出了,并且再也没出现在练习室,连行李都收拾得一干二净。
凌脉当时还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热血和对出道后美好未来的畅想。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睡觉,拉着裴勉聊到很晚,所以也忽略了裴勉多次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过在黑暗里,他本来也看不到。
没人许诺过指定了出道名单就一定会顺利出道。能不能出道全凭上面一句话,裴勉在过去的四五年时间里,或许早就经历了不止一次。裴勉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也不愿意浇他冷水。
那之后的几个月训练还和从前一样卖力,熬出头后的日子他掰着手指数出道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