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杂志拍摄结束后还有一个小访谈,谁先拍完谁去单间接受采访,问题来来回回那么几个,答案也都大差不差。
  轮到凌脉时,裴丘沉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他,又错开眼神。
  凌脉这回没有主动跟裴丘沉打招呼,就点点头,进去了。
  他向来是热情的,尤其对着裴丘沉,有点过分热情了,今天难得含蓄一下,被卫盼注意到了。他手机收起来,问身旁的周钰:“他们又怎么了?”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说“又”?
  周钰耸肩,打了个哈欠,“不清楚,不然你问问。”
  “问谁?队长吗?”卫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两个人放假时去了一个地方,回来时却是一前一后。
  裴丘沉昨天回别墅时,卫盼还没去学校,亲眼看着裴丘沉一个人进了房间,等了一会儿,发现凌脉没跟着,脑子里闪过四个大字——毁尸灭迹。
  不至于吧?
  他们队长再怎么恐怖,都不能到杀人藏尸的地步……卫盼及时制止了自己脑内的恐怖片放映。
  但凌脉是华都人,这不仅队内的人知道,百度百科也明晃晃标着呢。
  裴丘沉被人拍到,去的地方也在华都。
  走的时候是分明两个人一块,回来怎么就各自分开了?
  卫盼上楼时不住回头看玄关,脚下差点踩空了,直至头顶冒出一句“你在找什么”,他整个头皮都麻了。
  抬起脑袋来,裴丘沉不知何时站在二楼围栏旁,一只手按在栏杆上,目光沉静看着他。
  “我以为凌脉会跟你一起回来。”卫盼说。
  就好像很久前,他以为谁都分不开这俩人,直到凌脉的名字从出道名单上划去,人也跟着离开。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天翻地覆,什么事情都变了,出道后的日子也比想象中难熬。
  以前做练习生,经历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后来终于出道了,生活一眼望得到头,反而更加恐惧和空荡,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
  所以凌脉能够重新回来,他是真的开心,不惜在队长的死亡注视下拥抱凌脉,说出那句“好久不见”。
  虽然后来reaction团综第一期,他看到自己说的话被消音,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曾经和凌脉更亲密的裴丘沉呢,那三年就像不存在一般,不再允许被提起了。
  当时的凌脉刚刚进团,因为和经纪人一样都姓凌,有人甚至猜测他们是亲戚,凌脉妥妥关系户。骂得最凶的一阵,凌脉的账号私信全部都是让他滚的消息,还有鬼图。账号没有第一时间给到凌脉,综合考虑后,公司还是决定隐瞒凌脉曾经练习生的身份,不想网上再搞出什么阴谋论。
  直到团综开播后反对的声音才慢慢降下来。
  那时完全是放手一搏,最糟糕也不过和从前一样,大家都死气沉沉。
  好在结果是好的。
  凌脉的到来给团队注入了生机,唯一遗憾的一点是他和裴丘沉不对付。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
  卫盼在别墅的时间不多,有时也不禁怀疑,是不是人长大就会变,会变得疏离、变得客套,这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裴丘沉。
  以前练习生时期好歹能和人正常交流,出道后除了在镜头前,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见不到他这个人。后来团内的集体活动一点点变少,一年到头他们都碰不上几面。
  直到凌脉进团,录制节目时他们天天在一起,后面拍mv、参加打歌,也都是一起行动。
  这让卫盼产生一种错觉。
  时间好像只是悄然流逝一截。
  现在和从前无异。
  要是那时候凌脉能够一起出道就好了,大家一定会更开心,不会浑浑噩噩这么久。
  但现在也应该知足。
  于是在别墅的半截长梯上,卫盼诚恳地说:“队长,你既然那么在意凌脉,就对他好一点吧。你也知道,凌脉有些迟钝,有些话你不直说,他永远察觉不到。”
  说完如同惊醒一般,汗毛耸立。
  本以为裴丘沉不会搭理自己,无视就好了,工作之外他和他们的交流一直不多。
  但昨天出乎意料地,裴丘沉反问他:“我要怎么对他才算好?我在机场等他?那样只会出更多乱子,你以为那些私生很好摆脱?”
  “况且,他根本不需要我。”裴丘沉手里的手机攥得死死的,攥到指尖发白,语气明显沉郁,“有人给他送机,说不定现在还有人在机场接他。”
  如果卫盼当时能够凑得再近一点就好了。
  就会看到裴丘沉手机上的对话界面,他的转账,以及他买断的机场图。
  买完反手就把代拍贩子点了举报。
  封禁31天。
  卫盼没有看到。
  后来受不了那股窒息的气氛,找借口先回学校了。
  所以他不知道那晚裴丘沉在客厅等了凌脉。
  时间不能倒流逆转,日子也不可能回不到从前。
  但凌脉的存在毋庸置疑。
  他离开又回来。
  重逢本身就是意义。
  ##
  采访结束后一行人打道回府,这几天团队在筹划新团综,这一次更大胆一些,准备到各地采景,团员们都熟悉了,总在一个地方没意思,观众们也会腻,开拍时间安排在签售会之后。
  《再重启》的播放量不错,后续拉到几个赞助,演唱会也在筹备中,申请了几个场地还没有下批,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中。
  车上凌脉又差点睡着,经纪人正好讲到接下来的行程,见状示意旁边的郝燕然,“旁边的人把他叫醒了。”
  “不用了,回去我再跟他讲一遍。”裴丘沉开口。
  “不行,别搞差别待遇。”凌青姿拧着眉,忍无可忍终于说出口。
  “让他多睡会儿吧,昨天很晚我去厨房倒水,凌脉还起夜了,看来他是真的失眠睡不着。”郝燕然替凌脉解围。
  对上裴丘沉的视线,他礼貌地回视。
  但凌脉还是醒了,撑着眼皮听接下来的安排,时不时配合着点点脑袋。
  接下来的行程很密很满,凌青姿给了他们一晚上休整的时间。
  回去别墅,凌脉自动跟在裴丘沉身后。
  走到房门前,裴丘沉终于回过头,“跟着我干什么?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我想再对一遍行程,怕出差错。”凌脉说,“我刚刚听到你说,会再给我讲一遍的。”
  “……”
  裴丘沉一顿,没想到凌脉那时没有完全睡着,只是太困了闭着眼小憩。
  再次踏入裴丘沉的房间,和之前一样整洁干净,空气中有股肃冷的清新剂味道。
  裴丘沉让凌脉随便坐,凌脉却一改之前的散漫自由,老老实实站着,裴丘沉还觉得奇怪,转过头看他。
  下午五点半,天还亮着,凌脉在逆光处,哪怕站在阴影里,那头灿金的发和白皙的脸依旧清晰可见,尤其那双眼眸,明亮的,像沾了糖霜和蜜,理应粘稠,却玻璃一般透亮。
  “我昨天自己编辑了一段话重新发给锐哥。”他说,“我反思过了,对别人的喜欢很儿戏的敷衍过去,这样很不好。”
  “无论是男是女,大家都一样的,‘喜欢’没什么不好的,是不认真对待的我不好。”
  “我决定不逃避,认真表达过我的感谢了。”
  说完这些,气氛静悄悄的。
  裴丘沉说:“专门进我的房间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你对所有人都温柔,所有人都有爱你的理由。
  父母、同学、老师、朋友。
  包括正在逐渐喜欢上你的粉丝。
  你值得很多人爱。
  然后,我是这无数人中的一个。
  “还有!”凌脉抬起眼,那一眼竟然有些怯怯的,但不是害怕的胆怯,快落日了,天边的黄昏也是染着怯怯地红晕,“我太依赖你了,总认为你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其实并不是,你也有自己的烦恼。”
  像是特意避开他,去卫生间接的那通电话。
  突然说要去见朋友,结果一言不发改签的航班。
  凌脉知道裴丘沉有自己的考虑,况且受从前的影响,他总认为裴丘沉无所不能。
  所以干脆不去过问。
  “我很吵,一直学不会安静,如果烦到你,你可以跟我直说。”凌脉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就会想要一直烦你。”
  如果长大意味着我们都要退到安全线以内,遵循成人的法则,不过分干涉,从不冒犯对方……
  “今天我忍耐了,我觉得你想要有自己的空间,拍摄的时候就没去打扰你……”
  那我们之间的距离会变得越来越远。
  我不要这样。
  我不想这样。
  “不过我也总想着,万一、万一你在等我跟你说话呢。”凌脉低着头,小声地自言自语,“我总是自作多情。”
  “可万一你真的在等,我不希望你的期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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