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不是想喝酒,陆先生。”他直直盯着陆宜铭,脸上笑意很清淡,深棕色的眼瞳幽深,没反出什么光。
  陆宜铭看着小渔的表情,声音沉下来。
  “你怪我打扰你跟别人聊天?”
  小渔抿唇:“我没怪你,你也没打扰到我。”
  “你觉得我不该出现,不该把人赶走是吗?”
  小渔叹了口气:“我没有……”
  “那你在不满意什么?”
  哪怕两人之间声音很轻,其他人也未必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陆宜铭刚问完,就注意到现场有闪光灯在晃眼。
  不等小渔回答,他拉过对方的手,直接往会场侧门走。
  小渔没有挣扎,更没有低头隐藏自己的意思,他只是跟着陆宜铭,像过往一样。
  陆先生要带他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
  陆宜铭带着小渔进了无人的休息室,后者的脚刚踏入室内,门板就被合上,发出沉闷声响。
  接着,是第二声更轻些的闷响。
  小渔后背撞上门板,肩头是陆宜铭困住他的手。
  胸口是陆宜铭按着他的另一只手,两人距离很近,像对峙,也像诉情。
  “小渔,你在不满意什么?”
  陆宜铭又问了一遍。
  “张先生并没有对我做不礼貌的事。”小渔直直盯着陆宜铭,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算他真有不礼貌的想法,我也能全身而退,陆先生,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陆宜铭哼笑一声:“他没做?他的手碰了你的手,他的眼神碰了你的脸,他的话碰了你的隐私,你告诉我他没做?”
  “他确实在触碰我的边界,但他并没有做欺负我的事,陆先生。”
  “对于潜在的危险,难道我没有提前干预的权利吗?你什么都不懂,难道我就该放任你被别人调戏吗?”
  小渔深吸一口气,全部吐出后才重新对上陆宜铭那双染着不悦的眼眸:“我是人,陆先生,我对于危险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我会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我当然会不吝向你求助,所以陆先生,可以多信任我一些,让我自己处理人际关系吗?”
  自始至终,小渔语调都很平静,甚至太平静了,他比陆宜铭看起来还要镇定。
  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抗陆宜铭的判断。
  这让陆宜铭再次站上了悬崖。
  一种隐隐的失控感围绕着陆宜铭。
  “我是人”三个字像某种诅咒,让他感到恐惧。
  这是小渔的叛逆期吗?
  不,不是,陆宜铭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他意识到,小渔不是因为叛逆所以跟他对抗,小渔只是作为一个“人”,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恰好小渔的判断跟自己的判断有误差而已。
  陆宜铭眼眶暗红,死死盯着小渔,声音低哑:“那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欺负?”
  “违背我的意愿,做让我感觉勉强的事,或者是攻击,让我身体受伤,至少要这样才算欺负吧?可是刚刚那个张先生,他只有一点点不礼貌,他甚至都没有……唔!!!”
  小渔张开的嘴被堵住,脖颈处多了一只桎梏住他的手。
  他瞪大双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陆先生却在亲吻自己。
  小渔有些不满,自己在发表意见,陆先生却没有认真在听!
  他伸手去推身前的人,但很快他的两只手腕被对方单手扣住。
  论身形和力气,他根本比不过陆宜铭。
  小渔被死死按在门板上,被动地仰着头,任凭对方掠夺自己的呼吸和气息。
  浓郁的柑橘甜味在两人口腔里流转,涩意弥漫了舌尖。
  陆宜铭膝盖用力,挤进小渔腿间,以绝对的优势把控住对方,让人无任何挣脱的余地。
  但小渔的挣扎还是持续了很久,他除了没咬陆宜铭,几乎把所有办法都用了。
  踹的,撞的,推的。
  房间里充斥着碰撞的闷声与吃痛的鼻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渔才脱力停止了挣扎,他闭上眼,还能动的指尖勾缠住陆宜铭的衣襟,把人拉得更近。
  亲吻成了真正的亲吻,两人在吞咽声里和缓了动作,也平息了怒火。
  身体重叠在一起,房间顶灯把两人的影子照得几乎看不见。
  在重重的喘息声里,陆宜铭的额头抵着小渔的额头,声音里还带着不悦:“这算欺负吗?怎么不躲了?”
  小渔抬眸,内里一片水色,却并非眼泪。
  他并没有被眼前凶巴巴的陆宜铭吓到,他已经不会再被这样的陆宜铭吓了。
  “这不算,陆先生。”小渔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明白。
  “你只是在亲我,而我愿意被你亲。”
  陆宜铭原本把控着小渔项圈的手垂落下来。
  一种彻底失控的感觉笼罩住他。
  窗外仿佛响起了极细微的摩擦声,本不该被人耳捕捉到,但此刻那些声音却随着两人的呼吸声一起,将陆宜铭团团包围。
  他想起来,今晚湖城有雪。
  冷意弥漫上陆宜铭双眸,却让他眼眶里汩出热气。
  真要命了。
  他想。
  这场谈判,他要输了。
  第115章
  小渔跪坐在窗台上,两手撑着宽阔密实的窗户,脸贴了一半在上头,与屋外的冷空气神交。
  他的呼吸晕成一小片模糊湿气,藏在他的阴影里,与他融为一体。
  会场楼层不高,往外看去,看不见被初白覆盖的屋顶,只能看见雪被天空倒下来,又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在路灯下一身白,去了暗区就成一片黑。
  湖城比江城更北些,雪下得又急又热烈,而狂风又加剧了这种张狂。
  小渔紧紧盯着屋外的大学,嘴跟着心一起感叹:“是雪诶……”
  陆宜铭没跟着小渔上窗台,站在对方身后,掀起小渔衣摆裤腿等地方查看对方有没有在刚刚的对抗中受伤。
  他动作很轻,指尖扫过小渔肌肤时却还是会惊起一片颤栗。
  不过他动作也很快,检查无误后就把小渔的秋衣塞进秋裤里、秋裤塞进棉袜里——秋衣秋裤是池妈妈准备的,陆宜铭也被分了一套。
  “小渔。”陆宜铭去碰小渔的脸,触到了一片冰凉,应该是被窗户给冻的。
  “刚刚的事,我跟你道歉。”
  小渔有些舍不得地把目光从雪景里挪开,但想到自己跟陆先生的事没清算完,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陆宜铭身上。
  毕竟陆先生才是最重要的。
  他由跪转坐,两腿垂落分开,贴着窗台边沿坐好,陆宜铭顺势贴过来。
  两人对视,高度没差太多。
  正是适合接吻的高度,小渔想。
  “我可能是有些过度紧张,那人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眼神动作都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并不想看这样的人靠近你。”陆宜铭抿了下唇。
  “但他一看到我就跑了,就说明他心里确实有鬼,我想我并没有赶错人。”
  小渔眨眼:“真的只是赶走吗?”
  陆宜铭瞳孔一缩,嘴唇绷紧。
  “陆先生,我可能有点笨,但、但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小渔轻轻叹出口气,手却抚上陆宜铭的面颊,指腹揉着对方的耳垂,缓解对方突然的紧张。
  “柳太酒会上对我不礼貌的那个副总,那天后没多久就被指控了经济犯罪。班级团建那天害我弄丢手机的几个同学,也多多少少碰上了麻烦,苏天磊还因为塌房被全网封禁了。还有宋家,虽说你已经放过了他们,但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做不成正常生意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宋氏破产清算是迟早的事……”
  “宋归笙最近惹上了学术造假的案子,宋归翊又因为行为不端脚踩几条船被本地媒体曝光,成了人人喊打的浪荡子,那些在直播间里骂过我的人,最后都会被永久封禁。”小渔看着陆宜铭,神色平静,并没有愠怒,也没有遗憾,他只是平静。
  “如果陆先生不来问我的话,今晚以后,你又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江湖娱乐的经纪人呢?”
  陆宜铭脸上的紧绷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撕开温和伪装之后的野心勃勃的坦然:“整个江湖娱乐,都会消失。”
  小渔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嗯。”
  “想替他们求情吗?”
  小渔静静看着陆宜铭,没有回答。
  但陆宜铭看着那双小狗一般清澈的眼眸,心里知道答案。
  “你站在我这边。”
  “他们不管有什么下场都只是因为留下过把柄,他们只是自食恶果。”小渔突然笑了一下。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人和企业家,你只是在利用你已有的资源,为自己创造更多的利益而已。”
  陆宜铭站在小渔双眼里,那种被探照透彻的感觉笼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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