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喻逐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条件?管它是什么条件!哪怕此刻南晴跟他要星星要月亮,他也得去考宇航员。
  “我听人家说,谈恋爱会很耽误学习,因为容易分心,”南晴的眉心微蹙,轻声说,“你不能像他们说的这样,必须进步,考上好大学。”
  “而且以后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去山上飙车,跟别人打架,一切伤害身体的事情都不可以做。”
  喻逐云用力点头,心里酸软。
  他半跪在病床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南晴:“好,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变好。
  “还有,”南晴捂了捂胸口,微微有点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慢,“不要被别人影响心情,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棒的……”
  喻逐云心头一跳,摸摸南晴的小脸。
  “咳、咳咳……”南晴有点难受地闭了闭眼,“等、等我从手术室出来……我们就谈恋爱呀……”
  喻逐云脸色骤变。他沉了沉脸,捂住了南晴的小嘴:“别说了!”
  南晴呆呆地眨了眨眼,表示疑惑不解。
  喻逐云咬着牙:“你知道在电影电视剧里说这种话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但凡是上战场之前看看老婆孩子照片的、临走前跟老婆说回来就跟她结婚的……最后全特么……赶快把你上面那句收回去!”
  “……”
  南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的眼睫弯弯,柔软的唇瓣提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喻逐云的手心。
  喻逐云又痒又软,克制地收回了手。把放在床边的那条新的红绳玉佩拿了出来,一点点塞给南晴。
  “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地出来,”喻逐云咬住腮软肉,哪怕南晴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也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他眼神认真,不似玩笑。把南晴给他求的、自己给南晴求的红绳,全都放到南晴手边。
  他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命硬,命贱,打不死。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被养父母虐待殴打苛刻饮食,聋了一只耳朵,也能在寒天腊月里逃亡三天三夜。
  他可以把命分给南晴。
  这样他们活,一块死。
  南晴笑了笑,很快就没了力气。
  他抽完血、做了心电图等等检查就开始禁食禁水。周一上午就进了手术室。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最终还是需要开胸手术。从外地赶来的专家到医院会诊,谨慎判断,保守估计需要持续四到五个小时。
  开胸手术并不是锯开肋骨,而是两边肋骨在中间汇合的骨板,胸骨,切一道十几公分的口子。
  过程中会用到手术刀,电刀,甚至电锯。像木匠锯木材那样。血液无可避免地流,需要用骨蜡止住,方便进一步切开心包。
  这不是像割阑尾那样简单的小手术,很伤元气。做完的三个月,甚至一两年里,都会处于虚弱的状态。
  手术最终持续了六个小时。
  医生宣布手术成功。
  南涛成和顾梅芳难掩激动,顾嘉禾更是泣不成声。一直安安静静的喻逐云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原地,终于闭了闭眼。
  他一夜未睡,等到周二上午,南晴才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由家属准备的胸带固定胸骨。
  喻逐云直到南涛成他们所有人都进去探视完,才有资格进去,默默地蹲在病床旁。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南晴才动了动眼睫,醒了。
  苍白病弱的少年睁开眼,浑身还不能动。
  喻逐云的眼眶通红,低头用唇吻了吻南晴的指尖。下一刻那指尖便动了动,似乎想表达什么内容。
  喻逐云止住他:“乖,现在最好不要说太多话,闭眼再睡一会儿。”
  南晴张了张唇,蹙着眉。
  他的指尖在空中划了划,渐渐拼成了一个字。
  “喜”。
  晴天白云,碧空如洗。
  喻逐云怔住,用自己的掌心托住他。南晴拼尽全力,一鼓作气地将剩下的写了出来。
  “喜,欢,你”。
  第62章
  一整夜没睡, 坐在病房门口等到现在,喻逐云的眼睛多了许多红血丝,像是一头围在牢笼外团团打转的野兽, 紧张担忧的烈火灼烧内脏。
  他害怕南晴会出事, 害怕南晴会反悔, 害怕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异常美好的梦,天亮之后就会醒来。
  然而南晴没有食言。
  他说了,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之后, 他们就谈恋爱。
  他也确实做到了。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喻逐云, 自己没有后悔,不会后退。
  喻逐云低下头,喉结止不住地滚。
  他吻了吻南晴的指尖, 声音很哑:“……乖。”
  南晴疲倦地眨了眨眼,他没什么力气张口,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喻逐云,仿佛在撒娇地问他:你怎么不说喜欢我?
  喻逐云读懂了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失笑。
  因为我爱你啊宝贝。
  “我也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最喜欢你,想听多少遍喜欢都没关系。”
  喻逐云俯身,双眸定定地凝视着南晴, 忽然笑起来:“撩我说这么多喜欢, 是不是想让我把全部的命都给你?”
  南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湿软的眸里带了点羞怯和气恼。
  仗着他现在开不了口,喻逐云就在这胡说八道。
  谁要你的命了?乱说话!又不是演狗血肥皂剧呀。
  然而他并不知道喻逐云在南河庙求的就是这个。
  喻逐云也不会为自己辩驳, 他只是贴了贴南晴的手心,骨节青白,语气似喜似叹:
  “赶快好起来,求你了。”
  南晴扇动的睫羽顿住,半晌重重眨了一下。
  知道啦笨蛋喻逐云。
  南晴醒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写完自己的心情。知道喻逐云在身边,很快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全麻手术的那段时间其实并没有记忆,可是身体却还残留着恐怖的余韵。
  虽然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但前两天南晴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饮食,为了避免给心脏造成太大负担,不能喝太多水,而且只能吃一点点小米粥。除了进食之外,一直都躺在床上做雾化。
  他嗓子难受,舌头发麻,口齿不清,甚至还出现了发热症状。
  众人担忧却也无计可施。这里的护工比他们淡定多了,毕竟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手术,对病人有非常多的护理经验。
  “别害怕,你们家孩子恢复的算是挺好的了,你是没看见之前有一个跟你们孩子病情差不多的,刚从icu里推出来又进去做手术了,啧啧,”一个护工大姐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人都在这儿杵着,回家呆着吧。”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
  顾梅芳的腿其实还没完全好,自己都是个病患,这两天来回奔波实在是太辛苦,权衡之下,由南涛成带她回家休息。
  偏巧这会儿也是宜中学生拿暑假作业的时间,顾嘉禾也回了趟学校。
  六月底的炎夏里,病房内空调阴凉。簌簌的光斑树影透过窗外照进屋内。
  护工大姐喂南晴吃了一小碗小米粥,另外一个病房的病人便按了铃要出去上厕所,她告诉南晴她等会回来替他清洗,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冷风轻轻吹。
  南晴有点不太舒服。
  胸骨被硬生生割开,肯定是有痛感的。被胸带整个包裹住,痛感虽减,束缚感严重,有种无法言说的滚烫。偏偏这时身上是冷的,颇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他想把窗户开一点下来,可现在不能独立一个人下床。
  空调继续吹。
  南晴又忍了一会儿,苍白的小脸上全是冷汗。护工大姐还没回来,他正想摸索手机打电话时,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穿着白色t恤、戴着蓝色口罩的高挑青年走了进来,带来了一阵热烫的风。
  “你好,我是你新来的护工,”低沉的音色动听熟悉,被口罩滤的有些微的模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南晴一怔,下意识地弯起眼。
  他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眼窗户。
  “把窗户给您开一点对吗?”
  那位“护工”立刻善解人意地走到窗边,一阵暖风涌入病房,夹带着声声蝉鸣。他开完窗户走到南晴床边,下半张脸埋在口罩里,那俊美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深邃凌厉。
  “您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呢?”
  南晴有点想笑。
  喻逐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呀?还一本正经,真的摆出了一幅护工的样子。
  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睛里带了几分期待。很好奇喻逐云会怎么处理。
  “这么快就没别的需求吗,”喻逐云顿了顿,“我这边收费很贵,而且不退的。”
  还要收费?
  南晴有点讶异地睁大眼,唇角止不住地勾起,终于清了清嗓子,咬字有些模糊软糯:“……对不起呀,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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