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向来清朗懂礼的执政官都忍不住骂了句真是该死。
只有帕尤里最后给他发的两条短讯孤零零地挂在通讯列表。
【有人在荒原加量投入了蒺藜碱。保护好自己。】
【相信我。】
元邈很快关掉了终端,向帐篷后枯木林深处快步走去。
瞧起来倒是面色如常,可若是有眼力极好的能看清楚青年首席那张漂亮锋利的脸,便能分辨出他眨眼的频率反常地变得有些高。
相信他吗。
青年的外衣被夜间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却没拖慢他半点脚步,只吹得他额前碎发全部向后,直到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锋锐立体的眉骨。
他刚才没有在帐篷里感知到阮竹和阮灼的精神海气息,便知道是出事了。而若是他没有猜错……
元邈站在枯木林深处的一块巨石后,看着眼前被随意堆叠着放在一起的阮竹和阮灼,还有零星横陈在地上的几只虫族,慢慢开始扫视周围。
伊帝当真是按捺不住了,又使出了一样的伎俩。
蛰伏在周围的虫族见藏在巨石后的人类终于有所动作,无不两眼放光地扑了上来。
元邈身形如鬼魅,慢条斯理躲过了一个又一个虫族,终于发现了伊帝在这些虫族身上动的手脚。
这些攻击他的虫族目标都很明确,就是抱着让他死的决心。
可元邈知道,虽然虫族和人类之间存在极深的仇怨,可在非战争状态下,虫族惯来只会轻飘飘地震慑一下人类,最多打成重伤再将人放走。
大部分虫族也开了神智,知道若是赶尽杀绝只会徒增族群的伤亡。
而眼前这些虫族。
青年凝神,将精神力聚焦在冲在最前方的虫族首领身上。
扑面而来的是它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痛苦,让元邈一时间都被冲击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带着野性的,原始的疼痛,带着浓重的破坏欲望和暴虐情绪。
元邈晃了晃神,却就是这一刹的晃神让他的右侧脸被虫族首领的尖锐尾勾划出一道血痕。
可也就是这么近的距离足矣让他深入那股痛苦当中,看透其中关窍。
这只虫族首领脑海里被植入了拉斯的神经芯片,通俗一点来说,也就是控制器。
这种芯片专门用来控制被活捉的虫族,而巧就巧在,这是拉斯今年才研究出的新东西,效果极其显著,只是造价极高,目前还处在研究阶段,并未问世,连他都是在被帕尤里带回拉斯之后才有机会接触到芯片实体。
可这种造价高,还只有拉斯才有的东西现在却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个虫族首领的身上。
元邈侧身躲过虫族首领的乘胜追击,将精神力逐个聚焦在它身后任意一个低等虫族的身上,扑面而来的都是相同的痛苦气息。
叫嚣着,咆哮着,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他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很显然,它们无一不被植入了这种芯片。
放在平时还会被调侃说一句拉斯杀鸡焉用牛刀,但若是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偌大一个荒原蒺藜碱超标,阮竹阮灼躺在一旁生死不明,唯一存在的线索是一旁被注入拉斯芯片的虫族。
摆明了是想将各星系这些新生代力量扼杀在邀请赛中,还要伪装成是虫族在背后下的杀手。
最后在众人死因扑朔迷离之时,再由一个理中客站出来分析原因。
——无非就是说拉斯用这种只有拉斯能制作出的芯片控制虫族,攻击这些各星系的新生代力量。
再趁所有人讨伐拉斯之时趁热打铁让大家思考,为什么这些军校生连面对低等虫族都没有一战之力。
到那时,蒺藜碱投放之事定会浮出水面。而蒺藜碱之所以被各星系禁用除了其阴狠的特性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它传播速度极快,一旦被幸存的军校生带回星系的军部或者军校,损耗的军事力量不可估计。
谁看了不说一句拉斯的野心昭然若揭。
青年垂眸,擦了擦脸上血痕里一串串冒出的血珠,精神力终于倾泻而出,结束了这场闹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低等虫族已经悉数跪倒在地,仅剩下那位虫族首领还抖着腿眦着牙没有罢休。
元邈看向它,眼睛里的冰冷和审视已经要满溢出来。
既然他都能遇到虫族,那其他星系的军校生肯定也无法幸免。
青年看了眼终端,发现依旧没有信号后又抬起了头,看向眼前已经奄奄一息的虫族首领。
帕尤里,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他收回了自己用于镇压那只虫族首领的精神力,它险些脱力,却又立刻站了起来凭着本能毫无策略地撞了过来,即使知道前路为死路,却毫无支配自己行为的能力。
实在无力又无能。
青年没动,站得像个给初学者练习的活靶子。他在那只虫族的尾勾即将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才微微启唇,对它说了一句话。
-
“人呢?”
“不是让你死死盯着那位储君的动向吗?你眼睛是被狗叼走吃了吗!”
伊里昂交易所总部自从接到上级指令后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准入不准出,旁人不知道,可这两个伊帝养的死士可是对其中缘由
一清二楚。
这位皇帝是下的死命令,要让他的这位储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交易所。
那两个穿着格外低调的死士互相看了看,有一个咬咬牙低声道:“分头行动,找。”
见两人离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才侧身从角落缓缓出现。
伊里昂的储君眸光似箭,静静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那两名死士。
他父帝当真是不留情面。
阿德里安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终端,那是他父帝亲手送给他的,还一再嘱托让他不要取下来。
他从一出生母妃就死了,父帝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所以他听话,不管父帝说什么他都听。
等他长大,他知道他父帝是伊里昂地位最尊崇的皇帝,皇帝的话他不得不听。
这枚终端陪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再听父帝的话了。
也许是知道父帝在他终端上安定位器的时候,也许是看到父帝将阿邈送进监狱还无能为力的时候。
也许更早,是他父帝不顾他母族叔伯的反抗,不允许他进入第一军校研读的时候。
阿德里安最后一次抚摸上那枚终端。
“咔哒”。
他从终端手环中将那枚芯片取了出来,是一瞬间的事,却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储君殿下像是突然卸下了又沉又重的一副枷锁。
轻松得有些不真实。
交易所富丽堂皇,折射出来的光骤然爬上了那枚芯片。
实在做得是天衣无缝啊,父帝。这位年轻的储君慢慢端详了片刻那枚芯片,垂下的眼睛里神色不明。
阿德里安继续向前走,那枚芯片就那样轻飘飘地被他抛在了身后,他储君的身份也像是被他义无反顾地留在了芯片里。
从来都是以理智温润形象示人的储君似乎真的变成了他想在众人面前展露的样子,他看起来平静极了,也格外强大。
阿邈,你看到了吗,我摘下来了。
走着走着,原本还是孤身前行的阿德里安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些人。
军装笔挺规整地被他们穿在身上,s级军团的徽章毫无掩饰地挂在胸前,他们的步履越来越快,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都要比上一秒坚毅一分。
每个人的胸腔里仿佛都蛰伏着一条恶龙,而且都紧紧围绕着他们胸前那枚徽章。首席大人亲手为他们佩戴上的徽章。
不,不是首席大人。
他们否认掉了这个让大人受伤的名头。
他们想,元邈是他们的指挥官,他们会保护好他,像巨龙守护他们的宝石一样,守护好他。
-
伊里昂皇宫。
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已经阴沉地像要滴下墨来,略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莱茵跪在伊帝书房前没敢动,眼见着自己被阳光折射出的影子渐渐湮灭,连父帝书房前那几节台阶都由于昏暗的天色看不太明晰。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打在人身上凉丝丝的,有些痒意。
他叹着气悄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拂去自己眼睫上沾染的雨水。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消气让自己回府。
莱茵心里骤时对自己这个便宜父帝生出些责怪厌弃来,从小不管他就算了,一遇到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就狠了心让他掉层皮。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刻意把他养成这样的吗。
莱茵腹诽道,从小到大父帝都不让他接触政事,每次他一起了兴趣想要看看朝中时政都会被父帝严令喝止。
可就是这样被养得毫无政见的他在适龄期却被父亲反常地塞进伊里昂第一军校。